《流光水榭（说英雄王白同人） 上部》魏紫夜

31、复来归

　　“大夫，他怎么样了？”
　　“虽然伤得颇深，所幸这小子命硬，既然已经从鬼门关挺了过来，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那好，多谢大夫了。”
　　“唉，老夫也没做什么，公子不妨随我去取药吧……”

　　戚少商在朦胧中听到两个声音的对话，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眼前晃荡着一个青色的人影，感觉很眼熟，他却一时叫不出他的名字。

　　顾惜朝见他醒了过来，连忙赶到床边，却见戚少商愣愣地盯着他，不禁皱眉道，“喂，你不会摔坏脑子了吧？认得我是谁吗？”
　　戚少商神智尚不清楚，只是随那人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惜朝见他这副表情却禁不住一笑道，“我是你老子！”
　　戚少商见他一笑，色若春花朗如明月，一时竟回不过神来，半晌，才一皱眉道：“顾惜朝，你在说什么呢！”
　　顾惜朝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走到桌边不紧不慢地舂起药来，“你运气真好，那剑离你心脏只有一寸距离，这样都被你活来过来，九现神龙不如改名为九命怪猫吧！”

　　不去理会他的刻薄话，戚少商这才有时间来打量四周。干净的床铺，整齐的桌椅，他们似乎正住在一家客栈里。戚少商不免一惊道：“我们出来了？”
　　“当然。”顾惜朝拿着药向他走来，坐在床边，“看样子你已经能动了，这药你就自己上吧。”
　　戚少商接过药来，看着自己胸口缠的一圈圈白布，想来这顾惜朝对他还算不错。
　　“我们怎么出来的？”戚少商一边上药一边问，似乎他对顾惜朝能够出来并不怎么惊讶。
　　顾惜朝挑了半边眉，微怒地道：“你认为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知道顾公子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救我出来的。”戚少商抬头冲他一笑，脸上竟浮现出两个淡淡的酒窝来。
　　顾惜朝看他脸色苍白、神容虚弱，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是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当时你受伤昏迷，一点梅受的伤也不轻，他大约是没有想到我失了武功，忌讳着我，所以才没有再下杀手，而是从地道里逃了出去。”
　　“哦，那你是怎么跟着出来的？”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戚少商神情只有几分不解，却没有什么疑虑，想来这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与一点梅的对话，晕的倒是及时。“在你们打斗的时候，我在地上撒了磷粉，一点梅踩着了这些磷粉，从地道中逃出的时候自然会留下痕迹，我便是随着这痕迹跟出来的。”
　　“哈哈，你考虑倒是周全……”戚少商本在笑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略带了些尴尬地问，“那……是你背我出来的？”
　　“背？哼，想的倒美！”顾惜朝不屑地道，“你是被我拖出来的！”
　　戚少商神色不免有些难看，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既没有什么擦伤的痕迹，衣服也干净的很……想来还是有人没有说实话。但顾惜朝此人心高气傲，要是点破了他，恐怕只会落得更糟的下场，戚少商只得悻然收口，心里却不禁添上了一抹复杂的感情。

　　他与他本是仇深似海的敌人，他悔了他半生基业，他令他痛失爱妻，而如今，却在这江南患难与共、相濡以沫，该说是天意弄人，还是难逃此劫呢？
　　两人一时无语相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想的，却是各自一番心思。

　　戚少商有些烦闷地看向窗外，一朵粉色的桃花正悬在枝头，沉甸甸地似要坠下，他心里一沉，突然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顾惜朝听他一声大喝，猛一抬眼，戚少商一时恍惚，竟在顾惜朝那双点漆的黑瞳中看见了一丝的迷离。
　　他还来不及猜想其中深意，就听顾惜朝道：“三天了。”
　　“三天？！”戚少商诧道，“那红袖招怎么样了？小石头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顾惜朝正欲开口，却忽被一个声音打断。

　　“戚大哥！！”随着一声清脆爽朗的呼喊，房门被“砰”地撞开，进来的人身着一袭白衣，黑发爽利干练的束在脑后，眼里的流光异彩便是这三尺春江也要比了下去。
　　“追命！”戚少商一见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来人正是四大名捕中的追命崔略商，他见戚少商醒来更是欣喜不已！“哎呀，戚大哥，你总算醒过来了！我就说你吉人自有天相嘛！也不枉顾大哥他没日没夜地照顾……”追命说了一半，却突然噤声，只看着顾惜朝杀人般的视线打了个哈哈。
　　戚少商心头却蓦然一紧，略低了头，俊朗的眉峰也染上一股悒色。
　　追命一看事情不对劲，便赶紧转移话题，“戚大哥你醒来就好，我和二师兄、四师弟都很挂念你呢！”
　　“对了，怎么不见铁手和冷血？”
　　追命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他们忙着呢！这几天，江南好些大户人家都被一点梅找上了，死了好些人，二师兄和四师弟一直在四处奔走，他们知道你们在红袖招遇上了麻烦，却没有办法脱身来救你们！”
　　又是一点梅？！戚少商一惊，看向顾惜朝，那人略点了点头，证明追命所言不虚。
　　戚少商苦笑一声道，“那不知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个一点梅了？这些人处心积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能有什么？”顾惜朝接道，“不过是两个字——名、利！”
　　“若是为了名的话，这一点梅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够大了吧，若是利，却不见他们劫财盗物？”
　　顾惜朝淡然道，“名虽有了，可这名却是恶名，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哪有你九现神龙这种威风劲头？”
　　戚少商皱眉看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略知道一些，却也不多。”顾惜朝勾起一抹笑意，“真正知道这来龙去脉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他’？”
　　“没错，正是‘他’！”

　　“唉！你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啊？！”追命抓了抓头发，道，“什么他他他的，到底在说谁啊？！”
　　戚少商不语，只强撑了身子想要站起来。顾惜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又立刻弹了回来，最后还是追命扶着戚少商下床。
　　戚少商看了顾惜朝一眼，那人低着头，微微咬着唇，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取了桌上的剑，轻叹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再回红袖招一趟。”
　　“你们还要回去？！”追命连忙阻止道，“戚大哥，要不然，等二师兄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没时间了。”戚少商断然道，“从我们进红袖招开始已经过了八天了，不知道再等下去还会不会出更大的差错！”
　　“以你现在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戚少商看着慢慢站起的顾惜朝，唇边不禁扯出了一抹轻笑，“人生在世，有多少能力便要付出多少，我身上有伤，并不代表我不能拼死一战，婆婆妈妈的，岂是大男儿所为？”
　　顾惜朝似乎被他这话激出了怒气，一把走上去将追命推开，拉着戚少商往外走，“你要送死，我便让你去！”
　　戚少商苦笑一声，回头冲追命使了个眼色，有些艰难地跟上了顾惜朝的脚步。

　　追命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地摇了摇头。
　　脚下一跃，已从窗户跃出，那朵粉红的桃花，这才轻旋着从树上掉落下来。

　　“顾惜朝，多谢。”路上，戚少商忽然凑近对顾惜朝说道。他知顾惜朝不是用激将法便请得动的人，如果他有心，自己恐怕要离开红袖招都难。
　　顾惜朝闻言略微怔了一怔，才慢慢地道，“不用……我也是为了自己……”
　　“那‘昭儿’二字真对你如此重要？”
　　顾惜朝双眼一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戚少商，咬牙道，“你还是听到了……”
　　“我本也不想说出来，只是……”戚少商叹了口气，“你对我如此照料，我戚少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他笑了笑，又说，“况且我现在有伤在身，你想杀我，我也无还手之力。”
　　顾惜朝看着他，看着这个笑的一脸粲然的男人，这个固执情义的大侠，心里却不禁涌上了一股酸涩感。
　　“你说的没错……那两个字对我来说无比重要，一点梅、昭儿、流光水榭，都是我的目的！”他顿了顿，略有迟疑地道，“也许……也许哪天我会告诉你的……”
　　戚少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看着顾惜朝，那人本来就消瘦的身形更显零落，下巴更尖了，脸上尽是憔悴，想来这几天，他并没有怎么照顾到自己……
　　“我等着你说的那一天。”戚少商静静地看着他，大眼里是不容置否的信任。

　　他又一次信了我？就这么简单？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冷笑。
　　笑，很冷。可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本以为已经寒到极致不再动摇的心，又一次因为寒冷而发颤了。

　　戚少商，这一次，又是你自找的。如果你的信任再一次被我踩在脚下，你怨不得任何人……
　　风起了，顾惜朝青色的衣袂在风中不断地飞扬，似卷起了无限哀思。
　　他在风中喃喃地念道，“晚晴，晚晴，为了你，什么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