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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日劫（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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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器交接迸射出激烈的火花，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王小石一刀格开了温柔的刀锋，然后毫不滞留地反手便在胸前一挡！
“呛！”
声音脆得仿如雪地里骤然断裂的枯枝！王小石硬接下这一招，相思刀在空中划出一个轻盈的圆弧，又将来势反卸回去！
胸臆里一股鲜血直欲汹涌而出，王小石咬牙忍住，凝神聚气，等待下一轮冲击的来临！
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一击不中，那剑意竟毫无留恋地撤退了。
“不好！”王小石在心中暗叫一声，立刻将真气一口提上，大喝道：“大家小心！是一点梅！”
“一点梅？”
“什么？是一点梅？！”
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随即人人都争着拔出自己的武器。
“来的正好！一点梅，就让你爷爷我解决你的小命！！”
在一连串的谩骂声中，甚至不乏有人埋怨这灯火灭得太急，以至无人可见他们诛杀一点梅时的雄姿英发。
王小石有些恼恨自己的冲动，太轻敌了！一点梅，岂是这么容易打败的！
可情势已容不得他有半分悔意！
眼前突奔过一道苍白的光芒，惨淡、凄清，像是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在黑暗中胡乱挥舞着。
而这一挥，便是一条人命！
梅花剑！
这是王小石第二次见到梅花剑的踪迹，第一次，是在那个漆黑的地窖里。那时，他身中数剑，恍惚中也是这无数道惨白的光芒在眼前忽闪，他只能凭着本能，还击，再还击！
江湖上传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两次梅花剑的剑光，除非他有两条命。
王小石并没有两条命，可他确是第二次见到梅花！然而这一次，他是否还能保着自己的性命？
无人可知，因为，今次梅花剑对准的，不再是他！
眼前忽然就闪过了一道画面。
那是三年前的金风细雨楼，艳丽夺目的血红在那人洁白如云的衣裳上绽放，他笑着倒下，何其惊心动魄的美丽。
原本已经快要遗忘的事情却突然卷入了脑海，王小石心中猛然一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白……”
“小石头！”
温柔颤抖的声音传入耳里，王小石一震，手却被温柔牢牢抓住！
“小石头……你在吗……”
感到手中传来的细小的颤抖与畏惧，王小石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
“我在！”
他说道，强撑着身体将温柔护在身后。
一点梅那一剑，似乎是要定了他的命，几乎灌注了十成十的威力，与他硬拼下一剑后，王小石只觉胸口仿佛塌陷了般的剧痛！
可他不能退，更不能倒下，他要保护她，他不得不保护她！
望向局中，乱光流盈，却没有听见任何人的惨呼，甚至连濒死的一声闷哼都没有。
梅花剑过处，不留余音，你可曾听过梅落有声？
也许这一刻你还睁着眼，但下一刻你已然一剑穿心。
这是一场局。
杀局！
也是死局。
王小石拔剑，他远离杀场如何出招？他将真气灌于掌中，凌然一道剑气破局而入！
凌空销魂剑，仅凭剑势便在场中划出“嗤嗤”裂空之声。
这一剑几乎已灌注了他剩余的全部力量，一掌击出后，他猛地咳出几口浓血。
“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了？”温柔急得快要哭了，她赶紧将王小石扶起，手上黏黏的，似乎沾染的鲜血。
王小石却已没有时间来安抚温柔，他大愕。那一剑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给吞噬了进去，竟连半点回响也没有了。
他竭尽全力的一剑尽被一点梅化解为无形？不敢置信，却又不能不信！
而就在他击出一剑后，灯光却亮了。
亮在一个人手中。
他的青衣划破了几道口子，发丝也有几分凌乱，俊美的脸上染着触目的鲜血，在凄冷的灯火中三分狰狞。
可血并不是他的，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身前那人，双眸幽幽仿佛蕴着两朵寒焰。
“戚少商，我不用你来替我挡刀子。”顾惜朝冷冷地说道。
戚少商一手撑着“痴”，艰难地站着，鲜血淋漓的嘴角却往上挑，“顾公子，你以为我想吗？我只是见这人不会武功便出手相助了，谁知道居然是你。”
“哼。”顾惜朝别过脸去，他自然知道戚少商说的是假话，在场的武功被废了的，除了他还有谁？
他从戚少商身旁走过，径直举了灯去察看其他人的伤势，戚少商苦笑一声，盘腿坐下，运气疗伤。
又是骤然平静。一点梅就像一个幽灵，忽然到来，又忽然离去。
然而他的到来不是没代价的。
代价就是命！
“顾公子。”迎面而来的是乔海，他神情虽然狼狈但可见伤势并不是很重。
顾惜朝朝他略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清理残局。
死的人大约有一半，都是一剑穿心至死。看来，一点梅这次来势汹涌，志在一招便杀，不杀便退！
只有王小石这种突遭袭击的和戚少商这种忙于救人的，才会弄得一身是伤。
剩下来的几乎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门主等，他们一面叹息着清理徒弟门人的遗骸，一面仍是心有余悸。
“咦？”乔海一声诧异，顾惜朝赶紧走过来，只见乔海正蹲在一众青楼女子的尸体前，拉开她们的衣襟。
顾惜朝眉头微皱，“乔堂主，你在做什么？”
乔海看顾惜朝的神色，尴尬地一笑，“顾公子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要对几位姑娘不敬，只是，我发现，她们身上并没有伤痕，而是被毒死的。”
“什么？！”顾惜朝仔细地检查了那几位女子的尸体。
“果然，我们中计了！”他叹道。
其余人都将视线投过来，顾惜朝便道：“这些女子不仅是被毒死的，而且，都是被自己毒死的！她们口中根本就含了毒药，一吞下便死。这红袖招本就是一个局，我们进来便入了他们的圈套！”
“这……怎么会？！难道这红袖招上下都是一点梅的人吗？”有人不相信的问道。
“正是如此！”一个身影从三楼上飘了下来，落地时手上正拿着一把轻剑。
那剑极薄，极短，极细小，有些类似袖里剑却远比普通的袖里剑来得轻巧。
“这是，小梅花剑！！”本来正静息打坐的鹤灌生看见这剑不禁脱口而出，他抬头望向那人，急切地问道：“白愁飞，你怎么得来的？！据说这小梅花剑已经在二十年前，便折断在梅花剑下！”
白愁飞神情凝重地将小梅花剑递给鹤灌生，“鹤老前辈可看明白了，这当真是小梅花剑？”
鹤灌生接过剑，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肯定道，“没错！老夫二十年前亲眼见这把剑锻造而出，可一点梅岂容得小梅花剑威胁他的梅花剑？于是，当晚便将铁匠一家杀光，并折断了这把小梅花剑！”
“如此……一点梅倒真是早有预谋了。”白愁飞骇然道。
“什么意思？”乔海问。
“这剑，是我从冷艳的房里找出来的，既然它称之为小梅花剑，就算威力比不上梅花剑，要造成梅花剑的伤口应该不难。我怀疑，追三爷的伤就是这剑造成的。当时，在江南杀死杜妄言，甚至后来的雷无边的，都是这一把小梅花剑，而不是真正的一点梅！我们在义庄遇上的才是一点梅！而江南的一点梅，应该是她，冷艳！”
“怎么可能？！”乔海大惊一声，反驳道：“冷艳姑娘根本不会武功啊？！”
白愁飞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武功是可以装出来的，我想，乔堂主沉醉温柔乡时，没有想过冷艳会不会武功吧。”
乔海知道自己说错话，尴尬地搔了搔头皮。
白愁飞见周围的人都聚拢了过来，便再次说道：“由此可见，一点梅是蓄谋已久，他重出江湖，便是要将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人一网打尽！他先在各地犯下不少案件，再在京城义庄内故布疑阵，引我们上当，目的，就是要让戚少商和王小石这两位京畿武林之首站出来，号召天下武林人士，与他作对。然后，他便让冷艳刺杀杜妄言、追命，让我们不得不赶来江南，也才让各位闻讯在江南汇集，而他真正的杀招，就是这红袖招！他要的，便是让所有江湖上有名之人，命丧于此！”
听完白愁飞一席话，场中唏嘘一片。
鹤灌生捋着长须，喃喃念道：“易进难出，红袖亡命……红袖亡命……果然如此啊……”
桃花社老大沈纵涟抚掌道：“多亏了白公子！否则，我们倒真是成了冤死鬼了！”
白愁飞拱手道：“沈前辈过誉了，只是现在大敌当前，白某也不得独善其身了。”
“没想到白公子想得这么周全，恰好一点梅出现的时候，你便想到去冷艳房里察看了。”顾惜朝将大堂中的烛焰点燃，整个红袖招便又恢复了光明，只是多了许多横陈的尸体。
白愁飞却只是轻轻笑着看他，“连戚大侠都压不住的场面，我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伤者罢了。倒是顾公子，明明不会武功，却为何毫发无伤？”
“我毫发无伤是因为有人多管闲事，却不像白公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而不该做。”顾惜朝冷冷地瞟了戚少商一眼，那人只闭着眼假寐。
“好了，两位就一人少说一句吧！”乔海出来劝道，“现在我们应该同仇敌忾，而首先之事，便是得将兄弟们的尸首好好安葬才是。”
白愁飞看了他一眼，摇头，“没用了。”
他说，“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众人惊道。
顾惜朝这才注意到了白愁飞的袖子，那上面有几滴刺眼的猩红！
“你的手！”他一把抓起白愁飞的手，淡白的衣袖便从臂上滑落，白愁飞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是几道狰狞的口子！
顾惜朝双瞳一缩，厉声道：“食骨虫！你竟然……”
白愁飞淡淡一笑道：“顾公子好眼力，放心，我已经及时放血了，白某命大，不容易被吃了骨髓去。”
“这食骨虫是什么东西啊？”乔海一脸愕然地问道。
顾惜朝神色复杂地看了白愁飞一眼，快速地在他伤口上上了伤药，便放下了他的手。
“食骨虫，是西域传来的毒虫，在中原地区甚是罕见，这虫子会咬破你的手脚，然后，顺着伤口爬进人的身子里，它专吸骨髓，用不了一时片刻，你便是一具干尸了。”
众人听得冷汗津津，乔海向白愁飞问道：“白公子是怎么被这虫咬了的？”
白愁飞叹着气道：“我被怎么咬伤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整个红袖招外，已经爬满了这种毒虫了，我们，出不去了。”
“不！不可能！！”有人蓦地暴喝出声，众人循声看去，那人是小雷门的雷属，他们“实属巧合”已死了两人，剩下的雷合急忙拉了拉他，道：“雷属，冷静！”
“我不信！！”雷属脾气暴躁，大吼道：“什么食骨虫，什么阴谋，老子才不信！！我看有谁能阻挡我出去！！”
他猛地一提气，便直往二楼窗户窜去！雷合一声大喝，却没能止住他！
雷属开窗，见四周毫无异处，冷笑一声，正欲回过头来嘲笑白顾二人时，蓦地眼瞳猛缩，大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几只虫子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正在他手上蠕动着，那虫子呈褐色，无足，动作却极快，感觉就像一截干枯的柴梗，可几乎只是一眨眼，便在他的手上咬出了一道伤口！
雷属大惊之下，一咬牙，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一只手，血如泉涌！
可很快又有虫子快接近了他另一只手，他绝望地闭上眼，几乎只欲速死时。
一只手，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他一拉一带，便从二楼落到了地上！
雷属抬头，却见王小石痛苦的神色，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般。
王小石摇摇头，道：“你太冲动了。”
雷属恨恨地点头，“是！我错了！”
王小石的神色却变得意外的复杂，他把视线别向一边，轻声地道：“能知道自己什么是错的，很好。”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雷属几乎要问，“难道你连自己是否做错了都不知道吗？”
他没有说，没有机会说，所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王小石的答案。
白愁飞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王小石，他一看便知他受了伤，而且还不是什么轻伤，竟然又提起真气去救人？！真是不要命了！
“你……”
“小石头！小石头你没事吧！！”温柔扑了过来，粉嫩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神容憔悴一脸担忧地看着王小石。
“我没事。”王小石勉强笑笑，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白愁飞看着他们，或者应该说，他看着王小石。
王小石却没有看他，只是径自走过去，向顾惜朝说道：“顾公子，还要靠你帮他止血了。”
还剩八日，困局已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