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春》白夜华

7、第7章

　　“喂，听说了吗？最近那个白云山庄的少庄主好像总是带着梨欢馆的那个戏子游山玩水。”
　　“怎么会不知道？也不知那人使的什么妖媚下作的手段，一个五爷不够，现在又搭上了白云山庄。”
　　“不过五爷对此事好像没做什么反应啊？”
　　“哎，他们大人物的心思咱们怎么猜得到？不过我还听说啊......”
　　九旻风走在街上，听着街上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聊着八卦，心里倒也觉得有趣，便瞅了街边的一处茶馆随意走了进去。进得门内，却见里面有个说书先生正摇着一把纸扇慢条斯理地说着一个书生的故事。
　　“......却说那书生夜宿在一家客栈内，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便出了房来到院子里走走。那院子里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夜里的风刮过便发出“簌簌”的响声，书生听得心里悚然，刚想折身回屋，眼角却瞥见那树上正坐着个人。只见月光下那人一袭白色纱裙，竟是个天仙般的女子。那书生看得痴了，不料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引得树叶摇曳，待那书生再看时，哪还有什么女子！本道是自己眼花了，却看见那树下多出了件东西。书生走过去仔细一看，却不想啊，那件东西竟是......”那说书先生说道此处故意放慢了调子，茶客们正听得出神，皆屏息等着他说下去。说书先生嘴上挂着笑，将手中纸扇摇得格外起劲：“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欸~~~”底下人一阵唏嘘埋怨，却也只好抱着心底的好奇等着下次再听了。
　　九旻风坐在下面，也正听得心痒痒。周围的人一阵抱怨后又已经拿其他的事说开了。
　　“听说了吗？昨天大理寺少卿突然死了。”邻座的一位青年压低了声音问他对面那人。
　　对面那人闻言也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来：“怎么不知道。当时我正巧经过，亲眼瞧见那人在马车里死了。这次是七窍流血啊，当时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上次是贾府家的那位，这次更是连大理寺的都......我看最近啊这城中有点不太平。”那青年又说道。
　　“我听说是隐月里的人来了。”
　　“我想也是，除了他们谁还有那么大胆和本事？幸好我可不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可要寝食难安咯！”
　　“......”
　　九旻风听他们说着，回想起昨天的事，自己也是亲眼所见。然而于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自己昨天终于“艳遇”了。
　　这事还得从昨天傍晚说起。
　　九旻风的娘亲偏爱这城中凝香坊中的香料，便差了九旻风去给自己买点儿回来。九旻风在凝香坊中与那掌柜的攀谈了几句，出来时天色已暗。原本也就这样一路无事的回去了，偏偏这时耳中似乎有隐隐的笛音传来。
　　此时街上明灯初亮，行人还是不少，各路声音嘈杂得几乎将那笛音盖下去。九旻风凝神细听，循着那笛声一路走过去，在离凝香坊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抬头，那个身影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闯入了九旻风的眼里。
　　月光下那人一头银色长发格外惹眼，莹莹仿若覆着一层柔和的光。一袭月白衣衫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下凡。那人手执一支通透玉笛，隐约的笛声正是从这儿发出。察觉下面有人，琥珀一般的眼淡淡扫下来。
　　月下美人。九旻风此刻浮现在脑中的只有这个词。
　　“在下九旻风，敢问姑娘芳......”
　　“呀——死人了！”
　　“怎么回事？这、这不是大理寺的少卿吗？！”
　　“让开，都让开！”有随行的官兵在挡着不断围过来的百姓。
　　九旻风一错神，再抬头看时，却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姑娘，姑娘？”九旻风喊了几声，周围人来人往，哪还有半分影子？
　　现在回想起来，竟跟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如出一辙。只那书生好歹还有树下留下的一件东西，自己却真是再无线索了。对了，找天下第一算问问去呀，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呢？九旻风一拍脑袋，当即出了茶馆。只是那第一算整日里在这城中给不同的人算命，真要找起来，竟是不知从何找起。九旻风在城中转了大半日，愣是连个影儿都没瞧见，问周围的人也俱是摇摇头说没看见。最后还是一个卖药的掌柜说出了去处。
　　“你说莲儿啊，算起来，今日似乎正是他师父的忌日吧。以前他师父病重时他常来我这儿买药，所以知道一些。那孩子也是可怜，无父无母的跟着他那个师父，偏他师父又去世得早......”
　　“那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他师父就葬在城北郊外的乱葬岗里，他定是祭拜去了。”
　　等九旻风赶到乱葬岗时已是日薄西山了。早已过了清明，乱葬岗里荒芜一片，偶尔可见几束摆在坟前的花，也都早已被泥泞蹂躏得不堪入目了。九旻风不知为何此刻感觉心里一片荒芜，亦如眼前这荒芜的景色。举目望去，最后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堆荒草里找到了那人的身影，瘦瘦小小的跪在一座土坟前。奇怪的是，心里面的那片荒芜也好似因为这小小的身影而变得不再那么空落落的了。
　　九旻风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些踌躇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明明大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找他问的，怎么听掌柜的那么一说，自己就不自觉地跑过来了呢？现在总不能在人家师父坟前问他你知道谁家有位银发的美丽姑娘吧？只是来也来了，就顺道也去祭拜一下吧。念及此，九旻风便向前走去。直到已经来到莲儿的身后了，莲儿才好似突然惊觉般回过头来，两人便都停住了。
　　莲儿的眼里有惊讶，还有那没来得及藏住的悲戚，一向透着狡黠的眼有些红红的。一下回过神来，莲儿从坟前站起身来道：“哟，这不是那九公子嘛，怎么跑这儿来了？今儿个找我算命可是要收双倍价钱的。”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来了。”九旻风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听说是你师父忌日，我也顺便来祭拜一下，嘿嘿。”说着便真的走到坟前认认真真地拜了起来。
　　莲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九旻风拜完了站起来，咬了咬嘴角：“你这是做什么？我师父与你无亲无故，你巴巴的跑来是想让我为你算点什么？”
　　九旻风笑笑：“俗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心意嘛！算命的事儿不急，不急。”
　　莲儿心里闹不明白，也不再多想。只觉得面前这人笑得实在傻气，倒将自己心中的悲戚消了不少。
　　“呆子。”莲儿低声吐出一句，继而又道：“喂，还不赶快回去？天黑关了城门我可不管。”
　　九旻风这时才完全回过神来：“哎呀，这下糟糕了！快走快走。”
　　远处夕阳将沉，晚霞将整个天边都染得通红，初夏的风吹过这片丛生的荒草，扬起步履匆忙的两人翻飞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