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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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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传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九子齐心,其力无穷。
传说,其之一子,名为囚牛,好静喜音,音律无双。
传说,上古神兽,中有白泽,去灾除难,福降人间。
有钱人的无聊游戏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肌肤白皙,眉眼清冷,后面的身体孱弱,没精打采。
黎曜抬眼看了看前面身材颀长的少年,再一次轻叹了口气,面前的少年与他一样的校服,一样的校徽,唯一不一样的是在学校的名号——一个是天才转学生,顾墨,一个是废柴到老师都不想看见的废柴,黎曜。
“你叹什么气?”顾墨微微偏头,姣好的面容可以令所有女生失神。
盯着他黑漆漆的瞳孔,黎曜仿佛可以看见里面融不掉的冰冷,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没什么。”
问再多次的结果也还是一样,好朋友什么的不过是外面不明真相的群众概括,而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会一起上下学只是因为他骨子里的血液,传说中九龙之子里,囚牛的血液。
黎曜缓缓摊开手掌,想象着血液在筋脉中流动,他舔了舔嘴唇。
在一个月前,黎曜还是一个普通的废柴,学习能力废柴,生活能力废柴,甚至,连思想境界也很废柴。
突然有一天,学校有名的天才转校生站在了准备收书包回家的他面前,满嘴说着他不懂的话。
“龙生九子知道吧?九龙之子里面其中一子名为囚牛,我直说了,你身体里面有囚牛的血液,完成封印需要你的力量。”
明明说着求人的话,语气却像是命令,黎曜心里腹诽着,但在看向顾墨的瞬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与不容拒绝。
在他的嘴里,黎曜明白了现在安稳的社会只是表面,魔界的蠢蠢欲动埋下了一个又一个危机,千年前的封印开始被削弱,一旦封印被打破,面临的就是灭世之灾,想要重新封印魔界,需要龙之九子齐心的力量。
微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黎曜垂下手臂,没有追上顾墨,所谓的废柴,就是炮灰,炮灰跟精英做什么朋友?废柴老老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就好,背后加加油,临阵逃逃跑,没事喊几声万岁就够了。
龙的血液?他微笑,估计又是有钱人的无聊游戏。
该相信一切
黎曜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前一分钟他还接过妈妈手上的早点,下一分钟他就身处黑暗。
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怪物,他吞了吞口水,他不明白为什么往常通往学校的街道会突然变换场景,没有了卖菜的阿姨大叔,只有面目可憎,留着涎水的怪物。
他的手紧握成拳,掌心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不知道这时高呼“好汉饶命”有没有用,如果没有用的话,他只好……尝试一下扭头就跑。
“扭头就跑只有一个下场,”顾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身白袍,袖口用金线绣着一条龙盘在了云雾之中,他手上托着一架古琴,琴身刻着繁复的纹饰,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它们会扭断你的脖子,毫不犹豫。”
黎曜忍不住抚上脖子,脉搏的跳动让他微微放下心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说是这么说,可他心里一刻不停地祈祷着:大哥,能者多劳,我千米长跑连女孩子都跑不过,你要我帮忙我只会帮倒忙。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顾墨嗤笑一声,抬手拿出一根银针刺向黎曜:“刀山火海就不用你去了,借我一滴血便行。”一阵刺疼之后,一滴黎曜的血珠被他尽数抹上琴头,望着黎曜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这是囚牛当年的爱琴,要使用它必须要有囚牛的血。”
仿若回应他一般,琴头金芒闪烁,那些纹饰从琴身飞下,幻化成一条百丈长龙,随着琴弦的拨动,金龙飞舞盘旋,黑暗渐渐被驱散。
听着琴音,黎曜有些疑惑,那架琴出现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当最后一声琴音响起时,四周恢复了常态,顾墨的白袍也变成了青色的校服,唯独顾墨的话语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说:“现在,你该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了。”
他运气一向不好
黎曜不知道现在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是相信了顾墨的话,但宁愿这一切都是谎言。
“世界和平什么的,”他想笑,扯起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世界和平又关我什么事,天塌了尚且还有高个子顶着,我这种废柴在后面给英雄鼓鼓掌,赞叹一声斯锅咦就好了。”
他还想说什么,被顾墨打断了,他拍上黎曜的肩膀,眸光依然冰冷,可语气令人安心:“没有人是天才,再光鲜的外表下面都是不为人知的汗水与鲜血。”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真身是神兽白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使身为祥瑞之兽,族里所崇尚的法则也是强者为尊。年幼时的我是族里最弱小的幼兽,被别人欺负是常事,但是被欺负又能怎么样?!连父母都不能告诉,撒娇的后果是毫不留情的抛弃。”
“所以啊,被打碎的牙混着血液也要咽下去。”他望着黎曜,眉宇间的坚定让黎曜觉得他其实在委屈地哭泣:“没日没夜的磨炼让我越来越强,终于坐上了族长之位,再也没有人敢对我不敬。而你,拥有父母依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行?犯错有人帮你兜着,你只要往前走就够了。”
黎曜想抬起手揉上顾墨的头,手指动了动,终究选择放弃,他轻轻往后移了一步:“你也说了,你周围的环境给了你破釜沉舟的压力,我后面有墙有依靠,我没有毅力不往上靠,”他抬头正视顾墨的脸,表情是从所未有的认真:“不过,我会努力的。”
他给不了绝对成功的承诺,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废柴的料,成为天鹅的丑小鸭千万中之一,而他运气一向不好,但是,只是努力的话,他愿意尝试。
“努力的话可不够,”黎曜第一次在顾墨的眼中看到笑意:“我会好好给你压力,让你没有往后靠的理由。”
顾墨抬起手,停在半空:“你们人间预祝成功之前,是这样击掌的吗?”
“嗯。”黎曜用尽力气拍上去,刚刚迟疑的手掌最终来到了半空。
“啪”清脆的响声中,他仿佛听到顾墨轻声说了一句:“在这世间,我不会让任何事物伤及你性命。”
丑小鸭也有独属丑小鸭的温暖,为了那份温暖,他可以不顾一切,黎曜在那一刻,好像感受到了属于他的温暖。
龙的血液
传说,明朝时期明成祖朱棣贪心于龙之九子的力量,用刘伯温的斩仙剑想号令九子,但未能成功,于是朱棣又想出了一个办法,用功德碑上记载的无量功德及两代帝王的玉玺困住了九子。虽只留下了雕塑般的九子,九子再不现真身,可也使那一时期称之为“永乐盛世”。
“荒谬。”知道这个典故的顾墨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功德碑就想困住龙之九子,未免太小瞧了九子。当年,魔界之人倾巢出动,眼看人间将要生灵涂炭,九子用自己镇守人间,封印魔界,元气大伤而全部沉睡,若不是没有魔界干扰,永乐盛世的名号该从何来?”
“那你说封印的力量已经很弱,魔界就快要冲出,可九龙之子尚且没有苏醒,”黎曜咽了咽口水:“人间怎么办?”
斜睨了他一眼,顾墨说道:“这你不用担心,目前尚未苏醒的只剩囚牛,其余九子已在恢复阶段,你目前需要的是把囚牛最善用的曲子练好。”
囚牛的武器便是乐曲,一曲弹下来可伤敌数千,他最钟爱的那首更是威力百倍。
可是……
黎曜哭丧着脸:“怎么练啊,你弹的时候我连一个音也听不到。”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顾墨练习,但一点成效也没有。
“没听到是因为你没用心。”顾墨冷冷地望向他,黎曜不禁打了个哆嗦,他递给黎曜一根隐有红光闪烁的草:“吃下,继续练。”
艰难地咽下那根草,委屈地闭上眼,他再次静静聆听,这次不再是寂静,好似从远古传来一声清啸,然后便是四面八方的声响,他发誓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很空灵很唯美,细听之下又能察觉到磅礴的气势,两种感觉缠绕在一起,化成一股坚韧的力量。
他睁开眼,眼底流光划过,激烈的心跳,翻腾的血液,灵魂仿若咆哮。摊开手掌,他喃喃自语:“这就是,龙的血液。”
黎曜并未兴奋很长时间,因为四周传来一阵晃动,顾墨设置的结界被打开了。
来人是黎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即使风尘仆仆,发丝凌乱,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他的妈妈。
欺骗
黎曜的妈妈上来不容分说地拽住黎曜的手,准备带他离开时,猛地怔住了:“你已经吃了由赤草?”
由赤草?那根他刚刚吃的草?黎曜想说什么,被顾墨打断了:“我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插管此事。”
明显顿了一顿,可黎曜的妈妈没有松开黎曜的手:“早在当年我就已经脱离了白泽一族。族长,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半个魂魄,再失去剩下的半个,他会死的。算我求你,看在他当年算是你朋友的份上,放过他吧。”
黎曜望了望妈妈布满泪水的脸庞,又看向顾墨有些挣扎的表情,满心疑惑:“妈妈,你也是……白泽?”
“不要管那么多,”看了他一眼,黎曜的妈妈狠心将他往前一推,而后自己挡在顾墨面前:“孩子快跑,他骗了你,他想要的只是你的魂魄。”
白泽是上古神兽之一,作为祥瑞之兽,它的到来会给凡间带来福运,可黎曜的妈妈万万没有想到,她诞下的孩子拥有九龙之子里,囚牛的精魄。
没错,一开始顾墨就骗了他,他骗黎曜的身体里面拥有的是囚牛的血液,其实他拥有的是囚牛之魂,他怕黎曜知道他身体里面拥有囚牛之魂后,想到他会抽取他的魂魄放置在囚牛的真身里面,从而害怕到临阵脱逃,让他功亏一篑。
一开始,他骗取黎曜的信任,教黎曜弹囚牛爱曲的目的就是为了黎曜的魂魄。
黎曜已经服下了由赤草,等他可以完整的弹奏出那首曲子后,他的半个魂魄就会回归囚牛,囚牛复活,九子重现,人间才有希望。
白泽的任务是福降人间,所以,黎曜才会作为白泽之子拥有囚牛之魂。只是,顾墨没想到的是,黎曜的妈妈,作为一只白泽,宁愿抛弃种族,抛弃宿命,也要换回自己孩子的性命。
黎曜望着越来越远的顾墨,张了张唇:“你曾说,这世间,会护我性命。”
明明已经看不见表情,黎曜却能听出顾墨话语中带着万古的寒冰,他说:“那是骗你的。”
温暖消失,友谊破碎,自此,世间只剩冰冷。
往事
从噩梦中醒来,黎曜大汗淋漓,直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那天,顾墨没有拦住他们,任由他和妈妈逃离了结界,但是他始终忘不了顾墨受伤和冰冷的神色。
其实他能理解顾墨,天下苍生与一个废柴面前,换他也会用那个废柴换取世界和平。
只是,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黎曜换好衣服,望向父母紧闭的房门,苦涩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永别了。
是的,他要去奉上自己的灵魂,独自一人。
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何当初看到那架古琴的时候会那么熟悉,不是因为体内的囚牛之魂,而是因为曾经,他因那架古琴,奉献过自己一半的魂魄。
十年前,黎曜聪明可爱,被无数人称为“神童”。但是神童的他并不快乐,别的小朋友都用嫉恨的目光看着他,只要他一靠近,他们就走开。
渐渐的,他学乖了,一个人玩泥巴,一个人堆沙堡,一个人念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可是,有一天,他躺在后山坡的草丛中看见一个白净的小男孩,眉宇间跟他一样的寂寞。
于是,他忍不住伸出手去:“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出乎意料地,对方同样伸出了手:“我叫顾墨。”
有了朋友的黎曜很开心,他教顾墨堆沙堡,顾墨教他弹古琴,他觉得他会和顾墨做一辈子的朋友。
最终,他学会了顾墨所有的曲子,他们的友谊也就到了尽头。
他央不住顾墨的请求,拿着顾墨的古琴弹奏了一曲顾墨最喜欢的乐曲后,他的心口突然疼痛难忍,然后他发现顾墨的表情也变了,变得很冷淡:“我和你做朋友不过是需要你的魂魄。”
失去了半个魂魄的他连带着失去了那时的记忆,他从此变得平庸,身体变得孱弱,再也不愿意交朋友。
回忆起往事的黎曜不禁浅笑,同一个陷阱,他十年前摔了一次,十年后他又摔了一次,果然他是废柴。
废柴的尊严
轻轻地关上家门,没有人看到黎曜此刻的表情,很苦涩却很释然。
他朝那天顾墨施下结界的地方走去,如果不是重要的地方,顾墨不会施下结界,唯一的解释是囚牛就在那片结界之中。
结界外,顾墨双手环胸,斜靠在桃花树旁:“你来了。”
“嗯。”走上前,黎曜看着他,满脸的无所谓:“你猜到了?”
“怎么一个人来的?”
“废柴最适合的是一个人,而非万众瞩目,”不介意顾墨的答非所问,黎曜扯出笑容:“这可是废柴的尊严。”
没再言语,顾墨望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结界,然后消失在结界之中。
这样也好,背对着顾墨的视线,黎曜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啊,他超级怕死啊,即使一直寂寞着,也不想看不见白天黑夜,不想看不见父母。如果不是有人看着,此时他估计已经瘫坐在地上了吧。
那架古琴放在草地上,黎曜来到古琴旁边,扣下一个弦,他将再次,重蹈覆辙。
琴音如流水般划过,黎曜的心口疼痛加深,他很想放弃,做一个普通的废柴,偏偏手指停不下来。
“够了。”帮他停下琴音的是顾墨,不知为何他的脸上布满怒气:“你就这么急着送死?”
“都说了这是废柴的尊严啊……”黎曜再次抬起手腕,重新开始弹奏。
两人一样的固执,谁也不让谁。
最终,断断续续的琴音停止,黎曜的颈间一阵疼痛,他望着顾墨收回的手刀,抱走他面前的古琴,视线逐渐模糊:“为什么?”
“没有囚牛就没有囚牛,我代替囚牛依然可以困住魔界,完成封印,反正你不可以去送死,”顾墨的脸上写满了小孩子般的固执,还夹杂着一些内疚:“我代替你前去封印。”
轻轻的吻落在黎曜唇上,他却无从回应。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黎曜依稀听到顾墨问了一句:“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黎曜很想张口,坚决的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原谅他。
十年前,顾墨明明可以收走他全部的魂魄,却只抽走了一半;十年后的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自己,今天甚至阻止他奉献魂魄。他不是傻子,如果顾墨可以代替囚牛去镇压魔界,顾墨就不会这么纠结而反反复复地想收走他的魂魄。
所以,此次前去,顾墨必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代替囚牛。
所以,他绝对不会原谅顾墨,除非顾墨从封印处安然回来。
当初,你说会一直护我性命,是不是当真?他想这么问顾墨一句,可惜,最终眼前一片灰暗,他沉睡过去。
尾声
黎曜在日历上再次划上一个圈,从顾墨离去的日子已经整整六个月。
人间一直太平欢乐,顾墨却无半点消息。
“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他恶狠狠地对着日历吼道。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凉意:“你不原谅谁?”
熟悉至极的冰冷语气,黎曜惊喜的转过头,面前的少年与他一样的校服,一样的校徽,阳光模糊了他的面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