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狐狸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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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桓挤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就退了出去，在空荡荡的小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走远了几步，他回头望了一眼，里里外外的人群虽然有些骚动，但是在他们之中却没有弥漫着什么紧张焦灼的氛围。
确实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于医道没有什么研究，不过作为一名修士，最基本的察颜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那位躺在床上的妇人一看就是年纪相当老迈了，面色苍白，是老年人常见的气虚体弱之症。
山神大人给老妇人开的药方他没看清楚，但是他最后拿出的那个瓷瓶，交代老妇人的亲属每次煎好药之后滴入三滴的，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天心葵独有的冷香。
天心葵在修真界是一味常见的药材，其花、叶、根皆可入药，有宁心安神益气补血的功效，是正对老妇人的病症之药。
而且这位山神大人十分细心，因为若是在修真界，天心葵多是用来炼制丹药直接服用，只是如此一来，普通人是无法承受其药力的。他的小瓷瓶中装的液体，据元桓猜想，应该是炼制丹药过程中，在丹药没有凝聚成丸状之前的灵液。
这种灵液的药力远不及成丹，即便如此还是要再加以稀释才适宜凡人服用，而且用量不宜过多。
天心葵和师叔要寻找的夏秋草比起来，那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草药，却到底是修真界里的药材。在凡人中算不上什么顶级宝物，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用得上的。但是今天看村民的反应，似乎对那位他们眼中的山神用修真界的手段给人治病已经习以为常了。
元桓出身上清派，上清门中并没有仙妖势不两立的风气。他也自问对妖类虽有好奇，但无轻视和偏见。然而今日见到那位温文书生模样的狐仙过后，他感觉自己之前的印象还是太过狭隘无知了——他只道妖类可与人共处，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助人。
确实，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妖自然也有好妖恶妖，处事本着良善之心，和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元桓正反省自己，忽然听到有人道。
“谁？” 他举目四顾。
“看下边啦！看你这么笨难怪才来了一天就被他迷惑住了。”
元桓低头，他脚边蹲着一个穿着轻薄春衫长得虎头虎脑的大概十来岁的小男孩。他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看来这小男孩是在同他说话，只是小男孩却不看向他，自顾自的拿着木棍在地上划着什么。
“你蹲下来啦！我有话和你说。”
貌似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反应，所以小男孩伸手拉拉他的衣角，仰起头看向他，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脸上有几道因为玩耍粘上的灰尘，破坏了他故作严肃的表情。
元桓瞅着小男孩的小手在他的衣摆上留下的一个小爪印，无奈的笑着蹲了下来。
小男孩满意的咧嘴一笑，压低声音神秘道：“他才不是一个好人，村里的其他人都被他骗了！”
小男孩没有说“他”是谁，但是这个他显然也没有其他人了，无疑是指那位狐仙大人。
元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小男孩看出他的不在意，急急道：“我爷爷告诉过我，所有外面进来的人，最后一个都没有出去！”
“而且……”小男孩垂下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他当年明明可以救我姐姐的，他明明那么厉害的！可是他不愿意去，后来姐姐就都再也没有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
“村里人都不相信我，连爹娘也是！他们不准我这么说，连想都不能想！他们说只要我们供奉着山神大人，他就会世世代代永远保佑我们守苍村的，可是他明明就没有！”
小男孩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带了一点哭腔。
元桓听完，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他摸摸小男孩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往一旁走去。
小男孩好像只想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元桓走了十多步，在一棵松树阴影中看见小男孩口中的那个“他”。
他俊秀儒雅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惆怅，见到元桓会发现他并不意外，先开口道：“那个男孩说得没错，确实是我的错，他姐姐的死，是我毕生的一件憾事。”
“小道长可否看出这小小的守苍村四周有极为高深的阵法？”
元桓坦白道：“还未曾留心。”
“也难怪，你来守苍村的时间毕竟不长。这些阵法在我来到这里之间就存在了，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哪位高人布下的。当年我年轻意气又自负天才，自诩在阵法上也小有研究，所以将这几个阵法都闯了一闯。”
“说来惭愧，东西南面的阵法我都成功破阵，然而北面的阵法我却是九死一生才无意中撞了出来，出来时已经修为倒退，奄奄一息得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了，好在为当时的守苍村先祖所救。因此便我立下誓愿，要守护这守苍村村民。”
两人由狐仙霜颜带路边走边说，一会儿功夫，元桓已经被领到村子最北面的树林外。霜颜看着这片密林，手上快速掐咒，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出现在二人面前：“就是这里。”
元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惊讶道：“你在设下了禁制！”
“没错，正是我设下的禁制。我不是凡人，有修为在身，当年也未曾走出这片树林，若是普通的村民一旦误入其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在我修为稍有恢复之后，就在这里设下了禁制，防止村民不小心进入其中。”
“只是没想到，就在三年前，却发生了意外。一场雷雨正好劈中禁制，禁制发生松动。但是我却掉以轻心，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修补。结果那个小男孩的姐姐翠花，不知为何凑巧就通过了破损的禁制走到了那片林子里。”
“他们在第二天清晨便来求我寻人，我向他的家人要来女孩的随身物品一推算，她已经香消玉殒了。”霜颜走到元桓身前，伸出手触碰无形中的那道禁制，叹息道：“这林中的阵法是有攻击性的，普通人甚至无法呆上一刻。”
“翠花和她的弟弟感情很深，我一直记着她的弟弟抱住我，哭着求我去救他姐姐的情景，我却无法为他办到。他恨着我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我太过大意，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
和霜颜畅谈了许久，两人越谈越投契，直到日落西山，元桓才回到借住的小屋。
按照上清派的习惯，开饭的时间很早，师叔和大师姐见他久久不归，已经先用过了。
见他回来，道贞师叔一边动手给他下了一碗阳春面，一边询问他今天的行程。
元桓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面条，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见闻交代了一遍。说完，他清秀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渴望的神情，瞅着他的师叔和大师姐，很想听听她们两个的意见。
道贞看着他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怔了怔，才低声道：“你是说，所有外面进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出去啊！”
已经是晚上了，所以房中点上了一根蜡烛，烛光昏暗，配合着道贞刻意作出的低沉嗓音，让她的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似乎就冷凝了下来。
元桓不自觉的跟着道贞放低了声音，小声发表反对意见：“师叔，我觉得那个小男孩对狐仙有偏见，他的话不能尽信。”
道贞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扭头直勾勾的盯着那一缕飘飘摇摇的烛光，幽幽道：“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元桓觉得脊背发凉，很想找个人和他面面相觑一下，可惜屋里另外两个人除开一位始作俑者，还有一位大师姐面色始终如常，和他一点共鸣都没有。
大师姐果然是大师姐！
而且，最后还是靠大师姐打破了忽然变得诡异的气氛。
“东南西面，阵法已破？”
“没错，只有北面他没有破阵成功，所以设了禁制防止村民误入。”
“亲眼所见？”
“是啊，他带我去看了。”
大师姐沉吟不语，左手轻轻的摩挲着右手衣袖上的花纹，许久之后，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去看看！”
“啊？”元桓没理解。
道贞了然的笑了。
她在元芳开口的时候就把视线投向她了，听清她说话的内容，她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对于村外阵法的判断。
元芳认为阵法在村外，是四面都有，并没有谁破过阵。
但是，山神庙里的那位狐仙的说法和元桓看到的情况却与她的判断不同。
这说明她错了。
其实这在道贞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可能出差，况且她只是在外围观察了一下，甚至连狐仙设下的禁制都没有触发，判断失误了也很正常。
但是元芳本性淡薄，唯一让她不淡定的就只有阵法。
错了，她不会不认。只是，今天晚上不弄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元芳恐怕是不会入眠了。
“啊什么啊！跟着你大师姐走一遭，一起去树林子里看看呗！”
元桓傻眼：“师叔、大师姐，天都黑了，这什么都看不见，能不能明天再去啊？”
“那不行！明天再去你大师姐今晚就不要睡了！”道贞垮着娃娃脸夸张的朝大师姐投去哀怨的一瞥，回头重重的拍着元桓的肩膀道，“天黑算什么，炎咒会不会？就算不是火灵根不会炎咒，这不是还有蜡烛吗？走啦别磨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狐狸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