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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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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梧桐从计程车下来,酒至微醺,她行走在小区的街道上,步履摇晃。
方才在酒屋替杨歆桦庆生,身为在场唯一的单身女性,她被寿星打趣:“梧桐,给你介绍个优质男怎么样?”
梧桐坐在角落,周围格外喧嚣,她目光明澈,却似空无一物,淡然地看着众人,轻启菱唇:“我有男朋友了。”
“乐梧桐,你怎么回事,还没醉就说胡话!”杨歆桦没好气地将她推到人堆里。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她推辞无门,只好避重就轻地选择真心话,对方狐疑发问:“你真有男朋友了?”
梧桐甫一点头,就听到杨歆桦“切”了一声。
“你要有男朋友就出鬼了,同事三年,我怎么没见过他?你有男朋友还自己装灯泡修水管?周末还宅在家里啃薯片看电视?梧桐,你不想谈恋爱就找个好一点的挡箭牌嘛……”
梧桐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歆桦,他叫许一生。”
昏暗小径,只影独行。
街道拂过一阵风,寒意沁骨,梧桐一手裹紧风衣,另一手下意识地抹向脸颊,一片濡湿,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梧桐胃里一阵翻腾,醉意迟迟不退,她只得收敛情绪,转身去附近的超市买解酒茶。
梧桐刚到超市门口,一辆Benz从她身边倏地经过,车后座那张冷峻的面庞从她眼前划过,似流星,璀璨夺目,却转瞬即逝。
直到车影消失在溶溶夜色中,她才像被狠抽了一鞭子,幡然醒悟:一生!
三年未见,他褪却青涩,尽显成熟风范,五官愈发英挺,棱角分明,黑色风衣更衬得他气势凌人。
和当年的他,不可同日而语。可梧桐知道,那是她的一生,给过她浪漫初恋的一生,许诺一毕业就娶她,却凭空消失的一生。有的人,看过一眼便今生难忘。是他,她就是知道。
她发疯似地追了出去。车水马龙,寻不得他。
梧桐站在柜台前,焦急地问店员:“你见过我男朋友对吗?他刚来这里买东西,一米八五左右,穿黑色风衣,鼻子高高的,嘴唇薄薄的……”
“小姐,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闻到她满身酒气,店员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们有监控对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让我看看我男朋友来没来过,求求你……”梧桐颤着手翻着包包,慌忙地找钱,声音哽咽地哀求道。
“对不起,我们没有这种服务。”店员冷眼,撒酒疯罢了,“你别在这捣乱了,保安过来!”
梧桐满眼通红,像发了疯似的扑向店员,眼泪就那样砸下来:“我求求你,让我看看录像,让我看看我男朋友有没有出现……”
“你给你男朋友打电话不就行了。”事不关己的口气。
“我找不到我男朋友啊!”梧桐挣开保安的桎梏,嘶哑地哭喊:
“人人都说他死了!”
与许一生相识的原因很简单,梧桐是他的大学同学。
七年前,她任经贸3班的班长。首办班会,她一个人站在台上,穷尽其力苦心规劝,台下却无动于衷,睡倒一片。他就那样疾步走上来,长腿踢开讲台,持教鞭叩击黑板,震慑了那目空一切之流。他即刻收起锋芒,冲梧桐莞尔,露出可爱的虎牙,那眼底尚余汹涌的波澜,不动声色地撞击着梧桐的心岸。
其实许一生平素一点也不冲动,相反,他很细心,很会照顾人,温暖如煦日。
冬季他每日偷摸往她桌里塞暖水宝,时常的他通宵帮她整理学生资料,梧桐工作不甚完善被导师批评时,他就给她买一大堆糖果讲笑话逗她……
可她是清洁工的女儿啊,灰姑娘的故事不过是童话。
梧桐开玩笑,除非他从瀑布跳下来,不然她不信他会喜欢她。
许一生,怕水又恐高的许一生,为了梧桐,竟然真的从瀑布上跳下来。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眼前,笑容璀璨,声音爽朗:我不在乎你是谁的女儿,只要你不是我爸的女儿,Then you are my girl…
刹那,她沦陷。
相恋四年,他向她许诺,一毕业就娶她。可临毕业那天,他不见了,后来来了几个人,将他的东西打包带走,丝毫不留。
人人都说他死了。他与她,从彼时起,天人永隔。
如今,她是名普通的幼儿园老师,亦是同事眼中的大龄还不愿意恋爱结婚的怪胎。
可她们哪里知道,许一生于梧桐而言:哪怕他的怀抱终归虚无,可她仍愿与他魂梦长相依。
梧桐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她安慰自己,那个荒唐的夜晚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可数日后,快递人员送来一大束香槟玫瑰让她签收,她又茫然了。
香槟玫瑰的花语,我只钟情你一个。杨歆桦惊愕:“梧桐,保加利亚的香槟玫瑰哎!这么大手笔谁呀?”她艳羡地推搡着梧桐:“不会是你的那个医生吧?”
梧桐心乱如麻,呢喃:“一生,一生……”多年前,她便如此唤他,多年前,他亦送过她一大束香槟玫瑰。
还未等她调好心绪,下课铃骤然响起。她压抑汹涌的心潮,站在门口护送孩子们离园。一辆本田停在她正前方,车主跨出驾驶座,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梧桐扶额无语,这人怎么又来了!
这王大海是她学生王小元的父亲,离异,所以梧桐在孩子身上多用了点心,不料却被王大海误以为她喜欢他。他把孩子塞到车后坐,捏着两张电影票冲她咧嘴笑,梧桐拒绝:“我男朋友约我吃饭。”
“乐老师,你可是教小朋友的,怎么能撒谎呢!”王大海夹杂方言,说话像是舌头打折,但目光得意,“你哪里来的男朋友哦?乐老师,你也不年轻了,可别这么……”
不识抬举么?就你这加上增高垫不足170的海拔,梧桐睨了眼他的“地中海”,转身就走,却被他攫住手腕。
梧桐厌恶地一挥手,霎时,腕表哐当落地,粉色珍珠稀落滚了一地。
许一生送的生日礼物,说是他哥哥买的,Breguet,她本认不得这牌子,后来杨歆桦说,哪弄的高仿跟真的似的?嗨,这要是真的,那可是戴着帝都一套房呢。
梧桐蹲下来捡,倏尔,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底,她猛地抬眸,对上的,是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墨瞳长睫,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味道。
她说不出话来。
他唇角微勾,漾起浅浅的笑,英挺的五官却依旧凌厉,整个脸庞似携着夺目的光芒,那样耀眼。
他将珍珠倒在梧桐的手心,再有力地握住她纤瘦的手,裹住,他掌心灼灼,触及的瞬间,似电流迸溅。
他叫她,梧桐。
扶她站起,他身躯高挺,凛然立于王大海视线之上,只这样站着,不说话,便知成王败寇是谁。
但他还是浅笑:“你好,我是梧桐的男朋友,许一生。”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地中海”落荒而逃。
梧桐恍如隔世,泪流满面:“一生,一生,是你吗一生?”
他抹去她的泪痕,将她纳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
“是我。我回来了。”
每个薄暮,他从不缺席。
他的座驾常更迭,皆是豪车,他西装革履,皮囊光鲜,总是引行人纷纷注目。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顾忌地揽着她,大手紧握她那清瘦的肩头。
梧桐侧目看他,逆着光,他俊逸的面庞,犹如一张曝光的照片。模糊,却真实。
杨歆桦总算信了她,但说话却有几分酸酸的味道:“梧桐,这三年他去哪你就不管了?这种有钱人指不定玩了多少女人,你可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梧桐不问,没关系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真的。
但他作了解释:三年前,我患上癌症,以为会死,所以才离开你,现在治愈了。
闻言,梧桐往他硬实的胸膛砸拳头,再紧紧地抱住他,傻。但无论如何,山长水阔,终于让她等回了他。
消沉了三年的梧桐,自与他重逢,整个人几乎恢复到双十年华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流光溢彩的感觉。她本就长得年轻,鹅蛋脸上有婴儿肥,笑起来梨涡深陷,园里的小朋友没有不喜欢她的。
时值盛夏,法国梧桐树上鲜绿的嫩叶,舒展开来,像一张张爱的通行证。幼儿园举办亲子运动会,梧桐在现场指挥各班级喊口号。
“小一,小一,永争第一!”
“小二,小二,独一无二!”
“小三,小三,爸爸喜欢……”
……谁家的熊孩子。梧桐皱眉,揪出罪魁祸首,一身英伦小西装,模样清俊的小男孩。
梧桐对着名单的信息,柔声叫他:“薄逸然小朋友。”耐心教育他:“这么说是不对的喔,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呢,爸爸可是世界上最爱你……”
她话音未落,薄逸然瞥到前方的身影,脚下开溜,一把投入来人的怀抱。“爸爸!”
梧桐傻掉,一生!
薄逸然眉开眼笑地坐在他长臂上,勾着他颈脖,冲梧桐做了个鬼脸。他轻敲了下孩子的脑门,看着呆愣的梧桐,忍着笑说:“我哥的儿子。他没空,让我替他来。”
“婶婶!”
梧桐被小鬼的话逗得脸红。她以前就听他说过,他随母亲姓,他哥跟父亲姓,姓薄。
两人三足项目,将爸妈的脚绑在一起,再抱着孩子通过长五十米的赛道。他要她充当妈妈的角色,梧桐望着孩子和他坚毅的目光,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亲自上阵。
他个子极高,每次和他说话梧桐都要仰头望他,现在两人的腿紧紧地绑在一起,薄逸然似大爷般吊着两只脚在他俩怀中,能赢才怪……
“你看看别人,身高都差不多,你迈一步我要跨两次,要是能赢我就跟你姓。”梧桐戳着他的臂膀,没好气地抱怨。
他哈哈大笑,一身休闲装束让他多了份公子哥的不羁和潇洒,他凑到她耳边缓缓吐气如兰,声音却异样的清晰:“你本来就要跟我姓。”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梧桐听得脸红,狡辩道:“谁要跟你姓……”
奔到一半时,梧桐的脚崴了,他长臂挥得极快,一手抱住孩子,另一手将她拦腰截住。
梧桐跌落到他温暖的怀抱里,对上那双墨黑的眸子,在那平静的眼波里,她看见幸福的自己,眉眼舒展,梨涡深陷。
理所当然错失胜利,而她,赢得了他,足矣。
他将房子的钥匙交到她手中。他们住进了同一个家,西班牙K大师的收山之作,奢华的别墅。
他果然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金融界的点金胜手,上市公司的掌舵人。
他端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她不安分,刚洗过水果的手濡湿着,便探到他脖子里,冰冰凉惹得他炸毛,他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提到桌面,桎梏住她。
“你欠修理了是不是?”他声线本就低沉,故作凶狠起来叫梧桐想笑。
梧桐离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垂下目光就可看到他黑色领边的白皙脖颈,以及那极具男性特征的性感喉结。
大学时期,他不像现在一身黑这般成熟,他喜欢穿一件白衬衫,帅气又潇洒。
梧桐的手不自觉地碰到他领口,指着上面的扣子喃喃道:“你以前都是不系扣子的。”
他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薄唇轻勾,竟带一丝邪气:“那我现在就解开。”
最难能可贵的,莫过于,失而复得的爱情。梧桐好生开心,恋爱的同时,工作也更卖力。
在园里,常碰到薄逸然,小鬼总是乖乖地叫她,婶婶。有一天,小鬼低着头问她:“婶婶,说谎鼻子会不会变长?”
“小家伙,你又骗哪个小姑娘了?”
小鬼撒腿就跑,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听到:“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