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华引》未汍

1、一

　　江南又到雨季，小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
　　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化为深灰的一点，孩童们嬉笑着跑过，小巷里回荡着清脆的笑声。青石板路的一头隐约走来一个人，朴素的白衣，瘦削的身材，撑着一把纸伞。
　　轮廓渐渐清晰，雨丝划过来人苍白的脸颊，墨色长发垂在身后。撑伞的男子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眉目清秀，只是双眸毫无神采，不禁让人慨叹，若是神采飞扬，定是龙章凤姿，风华难掩。
　　年轻男子缓缓前行，眉间透着憔悴，嘴角微微颤抖，反复念着几个字：“然华引，然华引……”
　　然华引，城中男女老少，抑或显贵乞丐，都无不知晓。这是当年才惊四座的川絮公子一鸣惊人的一阕词。那时人人道，一曲然华引，闻名朝野，王公贵族无不赞叹，争相传颂……只是……
　　只是，公子并非公子，公子惟是尊称，川絮实为女子。
　　实在可惜，只道这才华横溢的奇女子，本命逍遥，洒脱爽朗，却为情所困，自尽于凌波之中。
　　每年至这梅雨时节，城中人们都会忆起川絮，再念上一念然华引。
　　想必这年轻男子也是为川絮的才情所倾倒，为之黯然神伤。
　　雨还是下着，不时有小风吹过，风微薄凉。
　　男子走至青石板路的尽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静静站在那里，侧耳倾听着什么。
　　开始，只有雨声、风声。
　　细听。
　　风中似夹着读书声。没错，再往前行是一所私塾。
　　私塾的父子是城中人人尊敬的傅之恒，他年纪虽轻却知晓天文地理，拒绝了高官厚禄，只是回家乡的私塾做了一名夫子。
　　传来的是稚嫩的童音：“试问闲愁都几许……”原来教的是词。
　　紧接着是温和的男声：“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童音和着：“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梅子黄时雨……”童音上扬，愁思竟添了几分欢欣。
　　原来又到，梅子黄时雨。白衣年轻男子面上不由一动，嘴角竟微微扬起，一丝淡笑。抬袖，露出清瘦的腕，修长的双手合了伞，脚步似轻盈了几番。
　　白影在雨中前行，似是一任烟雨不沾衣，渐渐隐于雨幕之中。

作者有话说

　　去年闲时随笔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