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修）相国李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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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这话听到南宫遥耳中，实在讽刺。
刚一见面就点破她是女子的事情，嘴上还装模作样地说“别来无恙”？
“托相国大人的鸿福，草民一切安好。”南宫遥挑眉，一笑，转眼却面带惑色，轻飘飘地说道，“但相国大人称草民‘师妹’，却是叫草民惶恐了。”顿了顿，复而浅笑，“草民只记得，老师门下、草民之上，只有一个唤作韩非的弟子。而相国大人……若草民记性不差，名讳并非如此？”
声音不大，然而话音刚落，满堂食客伙计都是一呆。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白衣少年到底和小圣贤庄是什么关系……但她竟敢公然在丞相李斯面前提起十年前就已经被鸩杀在秦国咸阳的韩国公子韩非，并堂而皇之地拿丞相李斯和韩非作比？！
更别说坊间早有传言——当年韩非被迫为质于秦国乃至最终死于牢狱，都是李斯暗中一手操作……
在众人闪烁着八卦犹疑的目光里，李斯面色微凝，唇边笑意已经僵了。
见此，原本安分站在南宫遥身后的颜路心中暗叹了一声“冤家路窄”，却也不能再继续沉默了：“汀儿，不得无礼。”他微拧了眉训斥，拉了南宫遥一把，而后上前一步，对着李斯一揖，神色恭谨中含着歉意，“相国大人，汀儿生性莽撞，口不择言失礼于大人，并非有意心存不敬，还请大人多多包涵，莫与她一般计较，在下愿替她向大人陪个不是。”
颜路说这话的时候，南宫遥就神色清冷地站在旁边站着，不配合也不否认，一副“这压根不算事”的样子，视线已经开始在客栈里四处游走。
李斯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南宫遥，一丝冷笑倏忽而逝，接着，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颜路身上。
这个年不过二十几的青年……是他的同门，只是，两人并非师出一人，而各自的老师却是师兄弟。李斯此前与颜路见面不过寥寥几次，他离开小圣贤庄时颜路尚未拜入儒家，后来他再回小圣贤庄探访时才知道师伯伏商收了一个小弟子——当时，颜路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少年，除了性格较同龄之人更为沉静平和之外，也并无其他特殊之处，他自然不会多加注意。何况在那短短几个月的停留里，他的心思全然记挂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念及此，李斯思绪一滞，醒过神来，就顺着颜路给的台阶下了，上前一步虚虚扶起颜路，淡笑：“颜路先生言重了。不过几句戏言，本官自是不会计较。”接着，也不给人继续纠缠这件事的机会，直接岔开话题，“方才听颜路先生说，是外出归来，想必舟车劳顿，应该好好休息才是。相逢不如偶遇，便由本官做东，为两位接风洗尘，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闻言，南宫遥眉毛一拧，正要出声，却被颜路一个眼神制止，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走神。
颜路朝李斯微微一笑，道：“相国大人美意，在下自是荣幸之至。但相国大人似乎已经与旁人宴于此处，我们二人却不好相扰了。”
经颜路这么一说，南宫遥才反应过来——李斯刚才是从二楼走下来的……
而她刚才只顾着自己见到李斯时的不忿，竟然把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给遗漏了——李斯身为大秦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在咸阳好好呆着，到桑海来，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
李斯微微一笑，却道：“颜路先生果然心思细腻，但这相扰一说……却无从说起。”
颜路心里隐有不安，面上却只是沉静含笑，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因颜路先生此前外出，所以恐怕不知。”李斯悠悠道，“本官奉陛下之谕，两天后将携客前往小圣贤庄拜访。拜帖几日前便已送进小圣贤庄。今日，本官本设宴邀他们于此，不意竟先遇到了两位。”他眸光一转，笑意未明，“倒是巧了。”
李斯笑得从容，颜路和南宫遥两个人却都是越听心越沉。颜路还好，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哪怕心中思量不停也未有展现，倒是南宫遥，满脸的铁青。
那位自从一统中原以来，在全国上下雷厉风行地推行一系列的治国之策，重典明法，无一不是在昭示着他作为始皇帝想要将天下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欲望和野心。
包括思想——也就包括，除法家之外的诸子百家。
于是，在她听来，李斯说了那么一串话，翻译过来就是他按照他家主子的意思带了一帮人要去小圣贤庄砸场子了！
……
沉默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颜路便微微笑了：“原来如此。在下今日方归，确实不知此事。既然相国大人这么说了，在下却之不恭。”
南宫遥略一皱眉，侧头，却接到了颜路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当下便抿唇不语。
说什么却之不恭都是假的……重点是，早点知道李斯带了什么人过来，也好早作准备。
哪怕就只一天……
哪怕她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情绪和李斯面对面……
南宫遥在跟着颜路和李斯走进包厢之前，本来还一直在给自己默默做心理建设，心想她这怎么说都是为了小圣贤庄委屈自己，怎么说都得顾全大局，待会儿进去之后不管见到谁都保持冷静，大不了权当对方是透明的就好……
然后，当南宫遥一步踏进包厢，看清上面坐着的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邪气少年时，她瞬间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了！
颜路在看到那个少年时，心里便是一惊，与此同时更是觉察到身边的南宫遥心绪突变，立刻便侧头去看。
南宫遥的眼神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冰冷，面无表情地盯着正抬眼轻笑着朝她看来的少年，唇角一勾，讥诮泛冷：“这就是相国大人要带去小圣贤庄的贵客？”“不错。”李斯语气淡淡，神色平静，只是有些意外地一挑眉，“莫非，南宫师妹认识？”
“草民寡闻陋见，哪里会有机会结识如此气度不凡之人？”南宫遥冷笑，目光却直直向李斯看来，带刺，“但依草民愚见，这位大人，恐怕是阴阳家门人吧？”
李斯眸光一闪，正欲开口，已经被人抢先。
“南宫先生好眼力。”少年施施然起身，笑容散漫里透着邪气，眸中若有幽火跳跃，“在下……星魂。”
南宫遥瞳孔一缩。
星魂，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是阴阳家右护法，在阴阳家地位仅次于东皇太一和左护法月神，同时，与月神同为大秦的左右国师。
如此人物……
颜路正在防备着南宫遥随时发难，南宫遥却忽然一笑——这一笑间半点笑意都无，让颜路心中一紧。
“原来是星魂大人？失敬。”南宫遥口气敷衍之极，颜路吃不准她打的什么主意，正想插话调和，南宫遥却突然转头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到反常：“无繇，我很久没见到小痴了，好想她啊。不如你留在这里陪两位大人说话，我先回去，你看怎么样？”
……真是要多假有多假……
但颜路却从南宫遥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明白她实则已经忍到了极致。
“两位大人。”颜路朝星魂和李斯做了一揖，语气带着歉意，“汀儿今日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若让她独身离去，在下恐怕……”
“无妨。”星魂淡笑，“既然南宫先生归心似箭，两位便先离开吧。反正……”他顿了顿，唇边笑意加深，只是总透着冷，“明日，本座便将随相国大人一同拜访小圣贤庄了。”
——意思就是迟早要再见的……
“谢大人体谅。”颜路笑了笑，而南宫遥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得了应允，转身就走。颜路心中苦笑，面上也只能从容告退。
出了包厢，颜路看到南宫遥白色的身影已经下了楼，正迅速地朝客栈门口移动，心下明白今天这顿饭无论如何是不能吃成了，视线在周遭一扫，看到刚刚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小二，忙伸手把人唤过来，命他即刻去后院将两人的马牵出来，随后，匆匆走出客栈。
南宫遥果然正定定地站在客栈外面，目光直直地不知道看在哪里，空洞，又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汀儿……”颜路微叹，轻拍了拍南宫遥的肩，“你冷静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南宫遥语气漠然，“你知道，我要是不冷静，刚才我就直接把李斯吊起来打了。”
颜路默……
话说，这怎么都算大秦天下，当事人还在里头坐着，师妹你就这么大喇喇地表达对大秦相国的怨气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点……
不过他这师妹向来不怕捅破天就是了。
“无繇，那是阴阳家的人……那是阴阳家！”南宫遥手上青筋暴起，“他居然在和阴阳家的人吃饭聊天！”
颜路心想，人家作为同殿君臣，之前不知道一起吃饭聊天多少次了……
“他难道不记得非师兄是死在谁手上了吗！”南宫遥咬牙，声音里透着一丝凌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修）相国李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