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笔记》甘蔗羽荒

18、第十七章（修）受人之托

　　跟着张良走了一段路之后，南宫遥终于先受不了张良的无视，率先开口叫住他：“子房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闻言，张良停步，转身，淡笑，脸上的表情像是经过了匠人精心设计过的作品，天衣无缝：“今天帝国贵客临门，我们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虽然此行对方仓促，但小圣贤庄作为齐鲁儒家典范，礼数上不可有失。我作为小圣贤庄的三当家，现在自然是要到庄内各处看看是否有尚未安置妥当之处，以免稍后失礼于贵客。”
　　南宫遥：“……”
　　张良微笑如故：“子汀两年没有回来，可能对庄内的情况也有些生疏了。我看子汀现在也清闲，不如就随我走走，顺便熟悉熟悉，如何？”
　　沉默半晌，南宫遥弯了下唇，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三师兄说笑了。我在小圣贤庄不是一年两年，虽然是两年没有回来了，可屋宇廊桥是不会自己移动的，哪里就记不住了？”顿了顿，继续说，“说起来，这些死物虽然不会动不会开口，但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一副面孔叫你认都认不出来的活人来说，反倒亲切多了，三师兄以为呢？”
　　“子汀的想法还是这般别具一格。”张良淡笑，对于南宫遥的问题不置可否。
　　南宫遥敛了笑意，淡淡道：“难为三师兄还记得。”张良笑而不语。
　　瞧着那神情，南宫遥越发感到胸闷气短，但同时也无计可施，默了默，道：“既然三师兄有事要忙，我也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欲走。张良却又叫住了她：“且慢。”
　　“嗯？”南宫遥迅速转身。
　　张良从袖中抽出一副卷轴，递出：“如果子汀不介意，可否代我将这东西拿到竹苑交给荀师叔？”闻言，南宫遥微微眯起眼，没怎么多想，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随即瞥了张良一眼。张良笑道：“前几天我和师叔探讨一局珍珑的解法，想必师叔已经解出来了，不过，我还是该依约将我的解法拿给师叔看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南宫遥咬着牙撑出一个笑容，“好。”
　　一直到南宫遥捏着那个卷轴走到不见了身影，张良才收了脸上的笑意，转了个身，快步朝小圣贤庄的偏门方向而去。
　　不出意外的话，人也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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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遥敲开竹苑的门时，脸色不是一般地沉。值守在门口的小童奚晏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见南宫遥眼生兼表情不善，本想先去通报荀况，不料南宫遥眼尖，抓住了偶然从前院经过正想悄悄走开的某人，一扯嘴角就拔高了声量道：“子翼，看到我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闻言，奚晏一愣，转头，便看到僵在了原地的萧飞前辈。
　　萧飞苦哈哈地转了过来：“啊……原来是子汀前辈回来了啊……”南宫遥也不答话，就冲着他笑得人畜无害。领略过南宫遥劣根性的萧飞在心里捏了把汗，也就打起笑脸，走上来拍了拍奚晏的肩膀，说道：“子城，子汀前辈以前是夫子的学生，让她进来吧，你去通报夫子，人交给我就好。”他这么说了，奚晏也没什么意见，道一句“有劳前辈”，也就转身打算走了。
　　“等等。”南宫遥喊住奚晏，接着，把手里的卷轴丢给他，面色凉凉的，“把这个也带过去，就说是三当家想出的棋局破解之法，送来给荀夫子审阅的。”
　　奚晏正慌忙接住卷轴，等到听清南宫遥的话时，眼中瞬间爆出喜色，当即对南宫遥道了谢：“多谢子汀前辈。”言罢，快步朝荀况所在的落梅棋室走去。
　　奚晏的神情，南宫遥和萧飞都看在眼里，望着少年迅速消失的背影，两人俱是默了一默，心思各异。
　　“唉……沧海桑田呐……”南宫遥幽幽叹了一声，跨过门槛进了竹苑，顺手把门关好，回过身打量了萧飞一阵，稍稍眯起眼：“怎么，你现在，在竹苑？”她记得，两年前她离开之时，萧飞已经是小圣贤庄里的授业弟子，辈份在伏念等人之下，帮着打理庄上事务。算起来现在应该刚到弱冠之年——不过从打扮上看，显然是加过冠了。
　　萧飞脸上笑嘻嘻的：“是啊，荀夫子德高望重，竹苑这里又清净，我虽然是授业弟子，不过正所谓‘学不可以已’，跟在荀夫子身边多学习学习，定然有所裨益。”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显然，没有一句话是重点——南宫遥瞥了他一眼，知道萧飞从前就没少和张良那只狐狸混一块儿，现在看来，得到的真传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张良，又想到了刚才被张良那一副滴水不漏的微笑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情景，南宫遥再次感到胸闷气短。
　　“有道理……”她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萧飞直觉不妙，接着，就听到南宫遥开口说道，“咱家夫子生平最擅长的一是儒道二是棋艺三是医术，你跟着夫子学习，想必进益不少，我们……来手谈几局如何？”
　　“……”萧飞嘴角一抽，沉默半晌，才艰难地回答，“好……”
　　南宫遥看着萧飞那张如丧考妣的脸，觉得自己被迫一大早龟缩至此的郁闷心情一下子疏散了不少。
　　——她南宫遥嘛，是荀况所收的第三个学生，天赋不差但生性顽劣，除了医术以外，老师的学问和棋艺……尽不得其真传。
　　一个时辰后，萧飞已经被南宫遥折腾得奄奄一息之时，竹苑的大门处传来了动静。
　　原本正坐在桑树下和萧飞下棋的南宫遥眼看着值守大门的奚晏转身朝棋室跑，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手里捏着黑子，一点都没有落子的意思。萧飞乐得南宫遥走神，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奚晏便从棋室出来了。这回，南宫遥直接丢了手里的棋子，起身就打算朝门口而去。萧飞眼疾手快，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子汀前辈，这棋还没下完，你打算去哪啊？”南宫遥低头，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棋盘一眼，道：“子翼，看到你这么勉强自己，前辈我决定善解人意地放过你了。”
　　萧飞：“……”
　　没等他反应过来，南宫遥已经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衣袖，走了。
　　萧飞心里暗暗叫苦，唯恐南宫遥一时冲动忍不住，连忙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