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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上 ...


  •   骆远第一次见到夏天的时候夏天正一手插着牛仔裤口袋,另一只手往一面灰白色的墙上喷红漆,耳朵塞着白色的耳机,嘴里还哼着段不知道是什么的调。
      骆远把拿着手机的手插进外套口袋,看着墙面出了神,没有看见眼前的男孩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换了支黄色的颜料喷。
      “帮我拿一下。“
      骆远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的结果了白色的喷漆管子,喷嘴上还有一圈明亮的黄色,眼前的男孩说了声谢谢,不急不慢地拿起地上的麻布单车包往肩上一甩。
      “死兔崽子!原来是你。”
      男孩一步一步走得沉稳,骆远却觉得这人走路好看,一直到挨了一扫帚,他才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晃神,替人背了黑锅。

      骆远晚上回到家,筋疲力尽,倒沙发上。
      左手搭在额头上,右手拧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意识渐渐恍惚。
      一直到电话铃响起,他才换了个姿势。
      电话铃锲而不舍地响,他终归反应过来,吃力地四处摸手机。
      “弟弟啊我跟你说个事儿,Brian去中国了,现在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可能你要帮我看着他先了,我这边最近忙得很,等我忙完了我再把他带回来。航班号我还没查出来,查出了我就发过去给你。就这样我还有点事…….“
      骆远迷迷糊糊地听着,终于在最后一个字时清醒过来。
      “等一下,姐刚才是说……Brian要来我这?“
      所以,当骆远坐在机场收到来自Leslie的邮件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差点就要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welcome Brian,在接机口站上一天。
      他跟Brian上一次见面是五六年前,那时候他姐姐刚离婚,带着四个律师,夺得了Brian和Bernard的抚养权,却在胜诉之后,带着自己的人在韩国处理他们的财产,将两个孩子放到了中国读书。骆远想了半天,还是把哥哥带弟弟就好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让兄弟俩住进了自己家。
      Bernard倒是懂事,毕竟早早离家出国,异乡让他懂得了该怎么表现,自觉做了不少家务,Brian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很沉稳的感觉,十五岁的少年,却不叫人担心分毫。也不与任何人亲。
      他总是吃完饭就回房间,家长会也不叫他,还是他偶然间看到了他的成绩单,确实不赖,随父母。
      他们的再次见面也如同之前的那般简洁,简单的拥抱,简单的问好。
      Nice.这是他给他的回答,看来他的生活依旧如同从前般分毫不乱。

      骆远没有让他再住进自己的屋子,而是在市中心的另一处给他租了间房子。
      Brian对于来中国只说了句,有事。
      骆远没有再管他。
      他没有气力去管有事指的到底是什么事。他最近的一个案子已经让他两天没睡觉了。
      等他时间松下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而他想起他的外甥,是在姐姐终于想起了他的二儿子还在中国后的两个月。
      她感叹了一句,都不是省心的孩子,就挂了电话。
      他想是不像哥哥的儿子骆桑,整个就是玩得没影了。却也不见得这个就不省心。

      显然骆远没低估Brian。
      当骆远被压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一把老骨头了果真弄不过这些年轻的。
      Brian没说什么,只是在他上方二十厘米,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想要什么?”
      骆远偏过头,看着灰色的遮光布。
      “从小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你想要什么。”
      Brian终于放开他,躺在他的旁边。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现在得不到。”
      骆远支起身子,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却没有点燃,而是叼在嘴里。
      直到骆远感觉累了,他拿下香烟。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知道……”
      骆远侧头,看见Brian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有没有可能。”
      骆远轻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来中国的有事?”
      剩下的是无尽的沉默,骆远起来洗澡。
      被水冲刷着,疲惫得不想动。
      他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男孩带着那种决绝而痛苦的表情,说出那三个字。
      温暖的身体,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终究没有拒绝那份温暖,却在醒来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么多年来,他后悔的不多,这件事,他却不能不后悔。
      他把水开到最大,让皮肤感到疼痛,仰着头,似乎在接受审判。

      他去客房睡了一晚,把房间留给了这个正在长大的男孩。

      那晚却没有特别,骆远没有做梦,早上五点,醒了。
      躺在床上让自己深呼吸,已经知道无法再入睡,现在连当初的一丝恼火都没有了,只是等着天亮。
      Brian离开的时候,骆远从房间出来。
      没有尴尬。
      骆远say hi,Brian点点头,说morning,然后离开了房间。
      桌子上有早餐。
      骆远抓起沙发上的报纸,打开电视。他最近喜欢在家时有一点声音,似乎在之前他喜欢安静,不过他不在意了,他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喜好不定的人。
      他想,也许是越来越像一个独居老人了。
      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笑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第二次见夏天,是在一次校园讲座。
      这种校友讲座在大学中很寻常,他似乎还没够得上能让校方来开讲座,但是也绝对够格做这种学生组织的讲座了。
      所以在那个女孩子第三次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他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来的人坐满了整个文化厅,他有些吃惊,因为他当学生的时候基本没有听过什么讲座。
      “很少这么多人来啊!”“真的讲的非常好呢!”几个学生围着他,他说自己约了人,才让几个师弟师妹不担心自己没有招待好他。
      他也的确约了人,是大学同学,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又留洋博士,最后回校任教。一直玩得好,前几天还MSN问起他的动向。
      他想既然回来了,就顺道吃个饭。
      也就是在饭堂里,他没想到会看见那个让他挨了一扫帚,并且刷了一整面墙的男孩。

      他不自觉的多看了他两眼,他跟着一群人一起吃饭,右耳上还挂着耳机,没有参与他们热烈的讨论。
      “还是老样子?”
      他吃着以前常吃的小炒,嗯了一句。
      也就是说,第二次的相遇,他们并没有说话,没有接触。
      他也不知道那个男孩是不是认出了他。
      总之,他觉得,挺巧的。

      他知道夏天的名字,是在一个月后。
      姐姐的的语言并没有她声音所显示出来的那般平静。
      骆远看着封面上的男孩。
      他有些吃惊。
      他觉得Brian的行为一直是直线,却又常常令人吃惊。
      有点像一个成语,出其不意。
      的确是那个男孩,却是画着精致而带有妖孽的妆容,裸露出修长而结实的身体,也许他成熟的身体欺骗了别人的眼睛。
      但他知道,这是个男孩。

      他只能抽空找来Brian,传达了他母亲的想法。
      Brian也如他所料的平静的回答。
      “既然当初她选择要我又没有管我,那么现在,她也没资格管我。”
      骆远只是喝了口咖啡,遍站起来,笑着说:“既然我亲爱的外甥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只好继续回去工作了,看来我不用为你的经济方面担心了,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过,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骆远不担心Brian,倒是注意到了杂志专辑里的另外一个人。
      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林秋,原名,夏天。

      他似乎突然觉得说不定这就是缘分。
      他不相信爱情。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相信爱情。
      但是这一次,他突然也想成为一个追逐的人。
      他想要这个男孩。

      所以他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身份,依旧是那个在他画画时在旁边的人。
      只是这次他没有发呆,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断地换喷漆。
      他也如同第一次一般,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他的大作。
      同样的地点,没有愤怒的大爷。
      骆远在他离开时叫住了他。
      很多时候,生命的一个决定,存在太多的偶然与巧合。
      男孩终于正眼看了这个在他旁边站了一个多小时的人,在认出这就是上次那个倒霉的大叔时,笑了。
      “大叔,不要发呆哦。”
      骆远成功的跟男孩吃了第一次饭。
      虽然是在胡同里一碗面三块五连个棚子都没有的地方。
      虽然不是在一块烤面包就三十五几个侍者盯着你的地方。
      他邀请男孩坐进自己的车,男孩没有上车,只是背对着他挥挥手,就消失在昏暗中。
      也只是想把他送回了学校。
      只是因为当时,他想,也许这个男孩。
      不一样。

      Brian来到他的新办公室时候,骆远已经正式受雇于M.C.集团,处理在大中国区的法律事务。
      骆远头都没有抬,看着一叠一叠的交接文件。
      “怎么,姐姐生气,你扛不住了?”
      办公室一片沉默。
      “我现在很忙哦。“
      骆远终于抬头,嘴里还叼着一支烟,愣了一下,Brian虽然从不喜怒形于色,却不没有总是这么板着脸,他很生气。
      骆远向后仰。狠狠地吸了一口。
      “为什么来M.C.?“
      骆远没想到Brian第一个问题是这样,在两天的高强度工作后,脑子卡住了。他缓缓吐出了烟雾,看着眼前变得模糊。
      “我亲爱的,外甥,这个似乎,不关你事。“
      他看见Brian皱了皱眉。
      “你明知道段明祖不是个好东西!“
      骆远将左手食指放在唇上。
      “隔墙有耳,虽然这句话我同意,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门外的秘书看着少年走得飞,关门的响声却久久留在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画。“
      少年依旧在上次那个地方画那面墙。
      “试试运气。“
      少年没有立刻接话,这次他没有用喷漆,而是用油彩。
      骆远在旁边吸了几根烟,少年也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这次男孩上车了,他们去吃了胡同里一家私房菜。
      “知道为什么我要洗干净墙?“
      男孩没有理他,又夹了一块点心。
      有些事,心照不宣。

      不想多费笔墨。

      他只是想要一个晚上。
      却因为那个迟迟没有到的晚上而沦陷。
      男孩这么想。

      所以,男孩也渐渐习惯了那样一个男人,会在中午出现在他宿舍楼下,只是为了跟他吃一顿午饭。
      或者上着上着课,把他叫出去,看他后座上大捧大捧的的玫瑰。
      又或者在寒冷的午夜,出现在摄影棚,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打开保温餐盒,献宝似的,一盒热腾腾的小笼包。
      他知道幸福不能长留,但是人类却只能轻飘飘地感受当下,所以他的选择是唯一的——沉沦。
      男孩开始让男人在他旁边看他涂鸦。他画的也不再是喷画。
      也许是一个闲适的午后,他在他的家里画那面墙,他没有画满,只是框出来一个位置,在那里花了一朵蔷薇。
      关于他的,男孩知道了越来越多。
      校友。在哪里读书,在哪里工作,家里还有谁。
      男人也不介意他的家人知道他的存在。
      似乎与他在一起这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男孩不时有点不安,却不知起源哪里。
      他宁愿相信,这便是他期许依旧的那份感情。
      他宁愿相信,这就是他期待的那个人,只是这个人恰好是男人,而且那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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