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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御前女官

　　没过几天，康熙下旨赐婚历任礼部、工部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于十四，命人在宫外修改别院，赐于十四大婚。
　　而我，也早就离开了永和宫(在这里将长春宫正式修改成永和宫)，开始了我在乾清宫的日子,虽然只是刚来的小丫头,李德全还是安排我近前侍侯,所以天天都能看到龙颜，发现康熙其实与常人一般无二，这些日子小心侍奉着，也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偶尔忘记了些小规矩,康熙也全当视而不见,倒是李德全下来的时候总会提醒我:不要直视皇上,皇上问话要先说"回皇上的话",在跟前伺候说话要轻言细语,伺候的时候要用双手等等等等,也不管我是否记得住,反正是一股脑儿地倒给了我,弄的我头都大了.

　　现在康熙正在案前看折子，我和几个侍女站在两侧侯着。我又开始神游九天,脑海里不经意想起那天离开永和宫前向娘娘辞行的时候娘娘说的话：
　　“你如果乖乖听话，将来到了出宫的年龄，再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是最好的吗？我给你选了一条轻松的路你不走，你偏偏要走最艰难的一条路，不管你进宫是为了什么,我劝你——好自为之吧！ ”
　　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完全不明白。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联想起康熙对我的反常的态度----他本意应该和娘娘一样吧，两个儿子公然为了一个小宫女殴斗，就算不处死我，也要好好教训一番，好打消我的痴心妄想,杀鸡儆猴吧。可是见了我之后他显然改变了主意，还将我调到跟前伺候。脑中闪过那天康熙吩咐我去他跟前伺候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炯炯的注视我的情形，我心里暗暗一惊，原来如此，当时他是在试探我的吧，幸好当时我的表情是疑惑而担忧的，疑惑的是康熙如此安排的用意，担忧的是伴君如伴虎，担心自己性子迷糊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想如果当时我表现出一丝丝窃喜，只怕我现在我是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啪”的一声响将我拉回神来，只见康熙满脸怒火，把正在看的奏折丢下台来。一屋子的人忙跪下来，一个个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我也跪下来，因为我站的位子近，所以低头的时候把折子看了个大概，原是陕西州县官侵蚀子粒银两案件被人揭发了出来，上奏折的人是“张鹏翮”，听说是康熙朝为康熙器重的清官之一。原来早在康熙32年，原同州同知蔺佳选、蒲城知县王宗旦、乾邑知县姚士塾、华州知州王建中侵扣挪用官给购买籽种民银约十余万两，要是按照现在1两白银：约值80元来计算，竟然高达800多万！
　　我个人对贪污是深恶痛绝，所以面上显露出愤怒之色.正聚精会神看着折子,突然听到上头传来康熙威严的声音:
　　"你看了这么半天,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抬头,确定了康熙问的是我,不假思索开口道：“奴婢以为，贪污之风不可助长，对于这种贪污行为，必要严惩不殆，以儆效尤！”
　　当初学习历史的时候，读到关于康熙朝贪污成风的社会风气，我总觉得气愤难平。康熙年间，官员的贪污现象已相当严重，一些大权在握的大官僚肆无忌惮地贪污公款，收受贿赂，如满族大臣索额图、明珠，汉族大臣徐乾学兄弟、高士奇等。当时的民谣说：“九天供赋归东海(徐乾学)，万国金珠献澹人(高士奇)。”这些人的贪赃行为可见一斑。特别是康熙晚年，已经是“吏治不清，贪污成风，民间脂膏‘尽归贪吏之私囊’"。晚年的康熙不仅不再致力于肃贪，反而认为：“若纤毫无所资给，则居官日用及家人胥役，何以为生？”此论一出，各级官员自然更加无所顾忌了——这可算得上是这一明君执政一生中的一大败笔。
　　"哦,"康熙看着我,问道,"你倒是说说这样认为的理由?"
　　我索性将满脑子话一股脑儿倒出来：“回皇上的话,《诗经》有诗句云:‘大风有隧,贪人败类。’贪官污吏祸国殃民，败坏世风。廉耻是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乱败亡亦无所不至。奴婢认为‘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满屋人惊慌的看着我，大概没想到我真的敢回答，而且还长篇大论，连“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来，说实话我当时心里也有些忐忑害怕，但是心里总觉得康熙这样的千古大帝，绝对不是昏庸浅陋之人，早在两千七百年前振兴齐国，成就霸业的一代英才管仲就说了这样的千古名言，他岂会不明白个中道理。如果我不把话说的坚决，怎能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呢，连一个小宫女都知道贪污罪恶之极，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怎么会没有体会呢，我想康熙晚年对贪污之风的妥协，大概就是早期的时候没有坚定的打击这样的行为，以至于晚年的时候力不从心.
　　待我一口气说完，康熙沉思了半晌，没有再说话。只听到有太监通报说众阿哥求见，等康熙点头后就见太子、四、八、九、十、十三、十四等几位阿哥鱼贯而入，另外还有两个陌生面孔，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四与太子中间，估计应该是大阿哥和三阿哥。我心想来得可真齐全，往四和十三望去，见我跪在殿前，十三眼神有点担忧，我微摇头示意他放心，他才松口气转过头去。再看四爷，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就径直转头不看我，我只好讪讪收回自己的笑，一脸不自在还没有完全消失，就感觉几道意味不明的眼光射过来，其他的阿哥都用带有怀疑的奇异的不解的探究的眼光打量我，我只好乖乖跪着不敢东张西望。膝盖很快就酸麻了，我不禁心想下次一定要做个 “跪得容易”......
　　在我们的一场眼神的较量之后，康熙缓缓开口道：“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看看这折子吧。”这边马上有太监上前拣起康熙发怒摔下的折子，递给了太子。太子接过看后，又依次传了其他阿哥看了，待他们都翻完，康熙徐徐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下面众人都保持沉默，在没有搞清楚康熙态度之前谁都不愿意轻易开口。太子毕竟在众人中地位最高，就听他小心翼翼回答到：“儿臣认为两江总督张鹏翮做法值得褒扬，应该给予奖励。”这招移花接木用的好！这边太子刚说完，那边八爷也不急不慢开口道：“太子说的对，我朝要是多几个象张鹏翮这样的廉官，必定繁荣昌盛上万世。至于贪污案犯，事发上十年，这十年他们也没有再犯更大的过错，如果采取怀柔政策放宽处理的话，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铭记皇阿玛宽厚仁慈，日后自会严于律己，尽忠向上的。”
　　我觉得此时此刻八爷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很刺眼，如果一个人温和到没有主见没有原则性了，那他不是太无能，就是太虚伪，而面前这位如沫春风的八贤王显然是后者，表面工夫做的很到家。
　　我抬眼看向四，见他正要开口，我知道他一向憎恶贪污，料他肯定要直言，朝他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忙又低头跪好，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果然，等八爷一说完，四就接话了：
　　“儿臣以为，陕西州县贪污一案，早在32年就发生，却隔了8年才揭发出来，足见地方官员互相包庇，欺下瞒上。而他们贪污之数竟然高达十余万两银子，此乃大案，应该要彻查到底，该罚的罚，该赏的赏，这样才能杜绝这样恶行！”
　　那边康熙听了四的话后原本一脸的怒容稍稍缓和了些，微眯着眼冷冷扫过下面的太子，八爷诸人：
　　“朕曾说过‘朕恨贪污之吏更过于噶尔丹，此后澄清吏治如图平噶尔丹’，看来你们枉读了多年书，连朕身边一个小宫女都比不上！”康熙冷冽的声音传来，“连她都知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你们的见识竟是连她都不如！”
　　众阿哥见康熙发怒，纷纷跪下请罪。我马上感觉背上有几道眼光射过来，忙挺直了脊背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这些人精岂会见识短浅？只是他们都深谙为官之道，说话做事首先看的是康熙的脸色，再决定是非曲直的，以免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来康熙的嫌恶。
　　康熙不理会其他阿哥，“禛儿起来吧，云丫头也起来吧！”他直接对四爷吩咐到，“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务必如你所言，彻查到底！”四连忙起身领旨。
　　本来这件事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末了康熙却爆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云丫头，你今天表现好，不如朕封你做朕的御前女官，准你议政，如何？”虽然不知道这个“御前女官”是干什么的，但是总跟“官”字沾了边，我心里一阵恶寒，伴君如伴虎，做一个小宫女就端茶倒水尚且会出错，还当什么议政女官，再说朝中一向不许女人参政，我不过是一个近身侍女，康熙大老爷无端端的又寻我开心试探我，我心下焦急，立马跪下：
　　“皇上，奴婢——”看到康熙高深莫测的眼神，我心里打转，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拒绝，又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怒了康熙。我很想回头求助四和十三，在这个大殿上能帮我的大概只有他二人了，但又担心他们为我开口请求康熙的话可能会引起康熙反感。我不愿牵连他们，只好心里焦急的强忍住转头望向他们的念头，正无计可施，只听太子开口了：“皇阿玛，立宫女为御前女官前无这样的规矩，望皇阿玛三思！”
　　我就说没有听说过有“御前女官”的嘛，原来康熙是突发奇想，不按规矩出牌。显然康熙很倚重这个太子，所以听了太子的话后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是不合规矩，这样的话封官的事就作罢吧，以后准你在朕面前畅所欲言就是了。”后面却是对我说的，我心下轻松，忙跪下谢恩。心想只要不当什么女官就好，他说准我畅所欲言，我又不是傻瓜，掉脑袋的话说不说自然是我的自由，他又没有给我颁发个什么免死金牌！不管太子出于什么原因阻止，我心里对他一片感激。
　　众阿哥又重新审视起我来，我心里突然烦躁，脸上冷了下来,但见十三赞许的笑看着我,我心里才轻松了起来.回他一笑后我就谁也不看只顾着盯着地面.康熙对我意味不明的宠爱,恐怕这群人心里又是各怀鬼胎,自有一番打算了.
　　老天啊,你已经决定不让我置身事外了吗?那么------------来吧!不管风雨险阻,我总能面对的,山不过来我过去,没有过不了的坎儿!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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