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云出无心

77、第 77 章

　　第十九章

　　弦语惴惴不安的跟在寒的身后，有些恍惚，有些踉跄，毕竟他刚从睡梦中醒来，也刚驱毒，身子还是有些虚软无力，但他不敢不跟着走。

　　“你跟我过来。”寒只是低低吩咐着，然后又加了句，“别吵醒他。”随即就往外走。

　　他们之间的情义他怎么不知道，虽然一直都很羡慕，也暗地里喜欢着那个人，却不敢有什么心思，因为他们救了自己并不止一次，对他起任何心思都是一种亵渎，他只愿守在身旁护着他，照料他——却想不到只想先了却旧事反而又麻烦到他了。

　　“坐吧，这些可够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弦语这才发现此刻他们已经走到竹林边湖畔的一座小亭里。

　　冷月无声清泻，群山郁郁如青黛，水泛缥碧，幽光映彩，夜雾笼烟，竹叶滴翠，风吹沙沙作响，亭里石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还有个砂煲炖着一锅肉，分外醇香。

　　弦语愣愣看着面前的饭菜，十分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睡了大半日了，也该饿了，吃完再说。”寒解释着，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听惯了他语气冷漠的弦语还是听出其中的温意，想了想，动筷。他不说就算了，反正，他不会害自己的，况且，有什么惩罚，也是自作自受。

　　饭毕，立即有人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顺便留下几坛酒。

　　寒拍飞坛盖，一股醇醇酒香扑鼻而来，未饮先醉，倒了杯给他，“这酒清甜可口，其中还加了多种药材，你不妨多喝些。”

　　接过杯，一饮而尽，道谢，弦语迟疑的开口，“不知叶庄主深夜带我来此有何贵干？”无论他怎么罚自己都无所谓，总好过现在这样莫名的惶恐。

　　那一吻，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外，所以，他甘愿承受一切。

　　“我只想看你喝醉。”寒继续倒满他的杯子，淡淡的开口。

　　看他喝醉？什么意思？不解，不敢多问，既然他有这样的意思喝醉又何妨呢。放下心来的弦语不多言，一杯接一杯直接灌下，寒就这样坐着，淡漠看着他灌醉自己。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意识越来越模糊，头脑也蒙胧一片，似乎什么都笼上一层纱，看不清，分不明，吃吃笑了会，弦语终于趴在石桌上，醉了。

　　寒依旧坐着，似乎什么也没想，良久，才拿开弦语手上的酒杯，凑上前，低低的唤了声：

　　“星耀——”

　　原该醉倒趴着的人慢慢的抬起头来，温和的笑容，清婉的容貌，神情淡然，和平日基本一样，只有眼睛不一样，分外明亮，里头似乎承了很多东西，细细看来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深邃如许，“寒，好久不见了。”

　　没有丝毫醉意，淡淡的打着招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来有些疑惑而已，看到刚才那幕后才肯定，我也不过是诈你一诈。”寒脸上有几分悉然却又叹了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他与若才能牵动自己所有的感情，即使容貌已改，性子略有不同，但是，那刻入灵魂的东西却无法改变，所以，即使不清楚他是谁的时候也已经待他与旁人不同了。星耀，若，是他唯二全心全意信赖的人。

　　“星耀”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要逸出一抹微笑，又像是太过疲倦而叹息，“告诉了你又如何，我比不得你们，因为我不再是星耀了。”

　　而且过去的事毕竟真的是过去了，心中情愫变幻万千，语气依旧温和浅淡，“你们算是隔世的人了，旧事可以了却，我却不是这样，毕竟池弦语还是存在的，没有因为我而被抹掉。这一世，他是他，而我只是看着他而已，却不能影响他半分，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你们知道呢。”

　　如同隔着玻璃窗，看着他所能看到的事，听着他经历的一切，知道所有他的思绪，却，只能是看着，一丝一毫都不能改变。

　　寒的手慢慢握紧，星耀说得如此平淡，然他的心情是否也如此平淡呢？他一直看着他们，那么对着若他如今又抱着怎样的感情？还有他自己——嘴里苦涩莫名。“后悔了吗？”有了那日的毅然离去，今日才无法坦然站在他们面前。

　　因为，先选择放手的人是他。

　　“不，从来就不。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若才会一生一世记得我。”坚定的微笑。

　　“那么这一世呢？你真舍得放手了？”寒诧异的望过去。分辨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似苦似甜，似涩似酸。

　　“那么你呢？当初的你既然能选择放手，我又哪里不如你了？”“星耀”不以为意的反问道。

　　“不能成为唯一，那么就选择唯二。”爱情的世界里是自私的，只有两个人，但是感情却分很多种。守护的心情永远也不会改变，不是唯一就是唯二，那样的理所当然。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已经太久了，最重要的存在，无法松开的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所以只要在身边就行，其他的，根本无关重要。

　　相视片刻，轻轻叹息。

　　“你我自小相识，早该清楚我是个自私无比的人，当初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体不能拖过二十五岁，才会抢先在你面前要了若，他心思较单纯，心里有你我，自然不会多想。但我也清楚，经那一事他对我已经情殆，那我又何须让他知道我来了，知道他心里永远有我，这就够了。上一世，他是我的，这一世，他是你的，一生一世一情缘，你何必介怀。”

　　寒，深情如你从不肯开口去争取任何东西，当年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不是我开口放弃的话你永远也不敢倾心去爱吧，习惯了事事以我们为先，不忍增我们半丝烦恼，宁可委屈着自己，却不知我又何曾忍心增你一点烦忧呢？只是那时身子那样才不得不自私残忍，如今旧事已了，当然不再强你所难。

　　“若说，慕君之心，至死方休。”

　　“星耀”怔住，眼睑微颤，半晌才开口：

　　“今夜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所以明日起请把这事忘了，往后也不必再提，而我也永不再出现你面前，你就当作旧事入梦，梦醒无痕。永远忘了我吧，而我，今夜之后也将永把你们忘记。”说完，深深看了寒几眼，缓缓再度趴下，闭眼，真正沉沉睡去。

　　良久，夜色浓浓中传出一句悲伤的叹息：

　　“我其实何尝不自私呢？否则就不会硬逼你开口放弃。”

　　感情的事，谁又自私不自私，从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界线。谁记得谁，谁忘了谁，其实都没多大区别。

　　你是我的唯一，记得这点就够了。

　　——

　　“这个是芙蓉醉，他也舍得给你？”寒拿起一个瓶子静静看了半日朝若一笑，有些讶异，更多的是无奈。

　　就知道那王爷不会这样轻易放手的，当初的招惹还真是叫自找麻烦。

　　若趴在桌子上用杵磨着药草，嗯了声，头没有抬起，淡淡的药香混在竹叶清香中，空气里有着难言的味道，不算难闻，只是略有些奇异，让人有种懒懒的味道。

　　似乎察觉到寒的沉默，若慢慢的开口，“东西不收就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心意，你该替我想想回什么礼才妥当吧，今日不是很闲吗？”

　　什么回礼？轩辕浦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怎么不明白，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这几日轩辕浦打着多日不见的旗号明目张胆的过来闲聊，寒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且，对那人顶着一张酷似星耀的脸越来越难以忍受。

　　那群人再讨论不出一个结论来就别怪他要使用非常手段了，都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还毫无进展，一场武林聚会到底要费多少时间啊！郁闷的想了想，走到若身旁掐起一片叶子，“这个要磨成粉？”

　　以前的工具这么简陋，要费多少力气才能磨成粉末？

　　若侧头看向他，“我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你真这么无聊啊？”瞄一眼屏风后的若隐若现的几子，那里不是堆放了满满的资料吗？庄里的事都看完了？记得昨晚柳无霄才扛了一筐进来，速度见长啊。

　　“这里的事拖太久了，所以心情有些烦闷。”寒坐在一旁，把玩着若的发丝，大致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若的发比常人略显黄，柔软，细滑，很容易断，每每梳头时都要万分小心，但在手上把玩时却很舒服，毛茸茸的，像小猫的毛一样可爱，软得似乎沁入心里一样。

　　记得以前时，若的发十分乌黑，非常浓密，阳光下闪着健康的亮泽，温顺贴服，风一吹，就露出白皙的前额，发丝如锦缎般扬起，神采飞扬。

　　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人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