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少女》沐卿欢

5、匪我愆期

　　天上太阳雨，山中狐嫁女。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打在沙土上，把土浸成更深的赭石色。

　　而太阳闪着耀眼的光，挂在天空当中。

　　我隐没在穿着迷彩服的队伍里，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她。

　　个子不算太高，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袄，站在远处的路中间。她看着前方，等待着什么，找寻着什么。

　　眼看最先头的部队就要撞上她了，她却丝毫没有动。只是任凭一个一个的人穿过她的身体。

　　同学们抱怨着，为什么下雨了还要继续前进。教官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便应付到马上就到靶场了，到了就能休息了。

　　我们以班为单位进行拉练，走一段山路，到了靶场可以打靶，然后再徒步回到基地。带着新鲜与好奇，我便加入了这个队伍。说是以班为单位，实际上真正来的也不过是十几个人而已。一共有十个班，我所在的是五班。

　　那女人看着走过去的每个人的脸，从期待到失望。

　　她就站在那里，被雨打着，被人群穿过。那场景实在是有点诡异。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故意向旁边让了一步，附在她的耳旁说了一句：别等了。声音很小，大概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

　　她的身子颤了一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山间的太阳雨还在下着，没有看见狐嫁女的锣鼓喧天，唢呐齐鸣。只有林间道上的一缕苦等的孤魂。

　　大概太久了吧，等得忘记了时间和年岁。只记得站在那里，等那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你见过他吗？”她擦着眼泪追上我，胆怯却期望。

　　摇了摇头。

　　我只能看得出她是在等心爱的人吧，可是我看不出等得是谁，也根本不认识。人鬼殊途。

　　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我只能走在队伍的旁边，小声地与她搭话。

　　“在等心上人么？”

　　她点点头，一脸羞涩。“嗯，他说过了八月十五就来娶我。让我在家里等着，可是我等了他很久，都没有来。”声音越来越小，就像希望，也在时间里熬成了绝望。

　　那是怎样的心情呢？看过一遍又一遍的花开花落，思念之人却杳无音信。

　　“他去哪儿了？”

　　“他说，是去挣大钱，等挣了大钱就回来娶我。”

　　“你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每天都来这里等。干完家里的活，就过来等着。等到月亮出来升到正中，再回去。我怕他回来的时候不能第一个看见我。可是有一天我生病了，病了很久，只能躺在床上，喝着那些很苦的药。娘说只有身体好了才能继续等。”她顿了顿，“可是我病了很久，后来怎么好的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好了之后我就马上到这里等着了。”

　　那是真的好了吗？还是再也没好呢？

　　大概是这执念太强了吧，强到即使死了也还是不舍得走，要留在这里继续等待。也许地老，直到天荒。

　　“你有没有想过，他回不来了？”

　　“你瞎说！”

　　“.......”

　　远处有另一位教官向我们挥手，同学们高兴地叫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

　　雨在不知不觉间也停了，四下都是泥土的气息。很好闻，却很苦涩。

　　“咦？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等了。万一他回来看不见我了怎么办？”她笑着和我说再见，我亦和她道别并祝她好运！

　　从来没爱过一个人，爱到忘记时间。爱到活在等待里。

　　大概从此我对爱情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吧？

　　匪我愆期，子去不归。

　　日思夜念，盼君回。

作者有话说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