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Say Goodbye》流光涅磐

14、第二章 PART3

　　(III)

　　再见。

　　男孩子低着头，任这样一个残忍的词从他嘴边滑出。是大脑反射性地做出的判断，没有经过思考，没有经过理智的筛选，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好残忍的词。

　　这是爱薇说过的，她说“再见”是一个残忍无比的词，硬生生地割断了两种事物或人的联系，像是身首分家，皮肤、肉和骨头被强行撕扯开来，拉出血肉模糊的细胞，藕断丝连。
　　所以她会在那时对自己说，我们不说再见，永远都不说，即使再不会相见。

　　可是现在这样的词却毫无掩饰地暴露在自己的耳边，并且是从自己的唇齿中发出的声音，男孩子不能接受，却无所遁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个被自己忌讳和摒弃的词来，只是因为看见了爱薇和过去说再见时的背影么？

　　和过去，说再见。是既浪漫又悲哀的事啊。

　　如果未来是光明美好的，就是浪漫的事吧，可是如果未来是绝望黑暗的，再见也就失去了美好的意义吧。十一年前的自己曾经很天真的以为这是他们幸福的开始，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几年后就完全扭曲变形了，果真自己那时还是很幼稚的，竟然会相信上帝能给他们一个恬淡的未来。

　　男孩子在黑暗中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既是对自己的嘲笑，也是对这个世界的嘲笑。嘲笑所有扮演着上帝的小丑角色的生物，嘲笑他们的痴狂和妄想。而他自己也曾经是并且将永远是他们中的一员，想想还真是悲哀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生就是一次混乱的劫，谁都无法逃脱。

　　摇摇头，男孩子无奈地笑了笑，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顺其自然吧，反正自己现在的生命，已经是多余的了，如果不是想着要为詹姆和莉莉报仇，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去陪他们了吧。不过是生命而已，没什么重要的——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幻境中变幻的色彩让他迷失了自己，蓝色，金黄色，晕成一片。他看见年少的自己抬起头，望向头顶绚烂的天花板，阳光均匀地涂抹在瘦哥哥梵•高的《星夜》上。他听见身旁的爱薇喃喃的念着，文森特，文森特。声音像是着了迷，细腻而氤氲。

　　而那些色彩就这样永久地住入了他的心里，一直没有离开过，即使现在自己已经模糊了画的模样，但它带给自己的神奇和温暖的感觉却还如同昨天。

　　他听见爱薇模糊的声音，文森特，文森特，我的文森特，我会来找你的，你是我的信仰啊。柔软的单词敲打在男孩子黯淡的心房上，像无形的空气般渗入，再拉出，带出了血肉模糊的筋脉，鲜红色暴露在黑暗中，任污浊的空气在伤口上腐蚀。

　　是这样么，原来这才是你的信仰啊，教堂般的房子和文森特•梵•高。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失望呢，好象被冷落被遗忘了一样。他以为爱薇是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但是现在看来他错了呢，自己的信仰是要守护她啊，可是她却并不是这样。

　　但是，我也没有权力要求她这样做吧。

　　即使是这样，自己也还是会失落。难道我，真的比不过这栋房子和你的文森特么？

　　好失败啊，竟然败给了没有生命的房子和早已死去的画家。是耻辱么？不，也许应该高兴吧，因为看到她也有真实热爱的东西，因为看到她也有精神上的依托，因为看到她不会太封闭太寂寞。

　　只要她觉得好，自己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