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辞》长河吟

32、一连受辱君不见

　　眸光里我已发现我的脸颊肿了起来，我怒视着他：“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这个残忍噬血的暴戾之陡染指的！”
　　“贱人，你倒有种！竟敢拿死来威胁本王！”说罢，对我又是一掌，一股浓浓的血惺味传来，我的嘴角流出了血。
　　我咬牙，死死瞪着他，目光如嗜血剑光，“不信，你试一个看看！”
　　晋赫面色微变，近身向前，手掌肆意抚摸着我红肿的脸颊，得意一笑：“好吧，本王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将你来换回我百氐丢失的城池！”
　　“还有你太子的宝座。”我冷冷讥讽。
　　他舔了添我嘴角边上的鲜血：“没错，我倒要看看京城在得知自己的女人受尽侮辱之时，他是如何挺身而出的。”
　　随后，他又把我仍进那座僻静的废宫里，我的手足都缚得死死地，四周还有死士守着。我在那个阴湿的宫里，度日如年。晋赫时不时派侍女前来送饭，当食物的浓重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却有一种心翻欲呕吐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我来到西南一个月有余，月事一直未曾来潮，难道是，我有了身孕？猝不及防地，我的腹中竟有了京城子峻的骨肉！甫一确定，并是晴天里一个霹雳。我悄悄地阖上眼，泪如泉涌。命运弄人，我与京城爱恨集结，在南越时，一直有罗兰给我调制偏方，背着京城子峻悄悄避孕，然而到了百氐之后，我措手不及，又不知道避孕药方，几次想去问师父，又羞于岂齿，心中更存一丝侥幸。这个苦命的孩子，还未成形，就要随着母亲一起受苦，实在可怜。
　　清泪两行，在郁郁中，好不容易挨过了三日，到第四日晌午，仍然没有京城子峻派使者前来议和的征召。
　　终于，晋赫沉不住气了，他满脸盛怒而来，手里仍拿着那支蛇鞭。他朝侍卫使了使眼色，很快我就被带到一座离绵阳城楼十里相望的城台上。我极目远眺，京城子峻一身戎装，盔甲面罩下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晋赫森然直视我半晌：“看来京城不亲眼见到本王摧残他的宠妃，他真不知道心疼了。”
　　两个狱卒拿着锁链将我吊在城墙上，另一个狱卒走了过来，他挥动着手里的蛇鞭，狠狠地朝我身上抽来。
　　啊！”感到手臂上马上传来剧烈的痛感，忍不住叫了出声，他随即又狠命地抽打我的胸口，那粗壮的蛇鞭一抽下去，深深浅浅的鞭痕处，就是鲜血淋淋。
　　我感到痛觉在深深蔓延，痛得想要挣扎，却被晋赫的人按得紧紧的。我死死地咬住唇，坚忍。
　　“京城就在对面的城楼上看着你呢，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心痛啊！他要早点来交换你，你何苦要受这种罪呢。”晋赫诡秘地狞笑着，两眼冒出狠决的光。
　　“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我缓缓地阖上双眸，任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粗鞭不断地打在我身上，血肉撕裂的声响，我那丝滑的衣裳都裂成好几片，疼痛难忍，泪水无声地滑落，我腹中苦命的孩子，在母亲的身体里一同承受着人间惨痛却不自知吧，心里又想着京城子峻快来救我，救救你的孩子！
　　城台上下一片死寂，百氐的士兵看在眼里都心惊胆寒。
　　我无力地半睁着眼睛，无力去怒视晋赫，只虚弱地启齿道：“王子若要做未来的国君，人心也是不可忽视的。你看看城下的士兵，他们正睁眼看着王子是何等残酷地对待一个弱女子呢。”
　　他恍然间，似有领悟，遂制止了手下的狱卒。把我从城台下解下来，依旧送回了那处废宫。
　　即便我被打成重伤，他一直忌惮我有武艺在身，仍不肯解开我的双手，他把我置于用柔软的羊毛毡铺陈的塌上，命几个侍女前来解开我的罗裳，拿白羽沾着那乌黑的药汁涂在我的血肉糊糊的伤患处。深蹙眉，隐忍着痛，我郁郁地想：“晋赫为何如此害怕我死去。可是如果京城一直不管我，早晚有一天，我的心也会撑不下去，伤心欲绝的。”暗自思忖，连自己也吃了一惊，曾几何时，京城子峻对我的态度，为何让我如此揪心？
　　到了第五日，仍没有京城子峻派使臣议和交割城池之意。
　　我一次一次地被带上了城台。
　　这两次，为使我凄声地惨叫，以动容对面城楼上南越的首领，他们在鞭子沾满了浓盐水，狠狠地鞭笞在我身上，鞭花划过脸上，带着刺痛，后背和前襟都已经变得血红，我终于疼痛难耐，“啊”的一声凄叫响彻天空，带来阵阵回响。我含着泪，这一刻，我多么渴望京城子峻来拯救我。这一刻，我彻底忘却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对他唯有无尽的依赖和期待，他更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啊。我在心底热切地呼唤着京城子峻，希望他即刻地答应晋赫的任何条件，救我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在我咬紧牙关挨过一抽又一抽的鞭笞之后，在我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的时候，对面的城台仍就没有任何动静。
　　刹那间，我万念俱灰，感觉我快要痛死过去了。
　　我无数次地幻想，他骑着快马奔来，在城台下大喊：“晋赫住手，放了我爱妃，我答应立即撤兵！”然后我遗他一个怆然而欣慰的笑，继而在他怀中失声痛哭，泪流满面，死而无憾。
　　然而就在我濒临昏厥的瞬间，我终究领悟，自嘲地想:“江山多娇，帝王薄情，京城子峻一直虎视天下，怎会因为我一个女人而放弃了他拓手可得的西征大业呢？”
　　我强打起精神，对着晋赫凄然一笑：“王子别费心机了，我说过，京城子峻根本就不爱我。他是不会管我的死活的。你就给我一剑，让我痛快地死去罢。”
　　晋赫迟疑，他终究不忍，急命手下停止，亲自抱持着我走下了城台。他接我进了他的寝宫，唤侍女前来侍候。
　　我虽还活着，也仿佛在了无生趣中静静死去。但脑中依然存着些幻想，可京城子峻为何还没有消息呢？我下意识地抚着腹部，泪水汹涌。晋赫看了看我，眸光转暖：“没想到，那个京城如此忘恩负义，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为他收复九江，亲自跟随他西征，如今你落在本王的手里，他却不闻不问！害得本王落下辣手摧花的骂名，散失了人心！”
　　我内心微震，暗想：“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是连暴戾成性的晋赫都明白的道理。京城子峻却如此铁石心肠，真令人心寒。恐怕当他见我一尸两命的时候，他也会无动于衷吧。”
　　我悲痛欲绝，惨淡一笑：“也怨我天生命苦，遇人不淑，这回让王子失了威望。不过王子放心，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定能帮助王子打败晋玄，夺回太子之位的。”
　　他面上露出一丝愧色：“真的，你不恨本王鞭笞你吗？”
　　我无力计较，脸上虽带着泪痕，却浅笑道：“王子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果然，他眸底展露一片喜色，他请来最好的医师为我治伤。终日以礼相待，给我呈上最上等的奶酪，最精致的糕点。见我终日郁结，心如死灰，于是召来用三十二人抬的平稳大轿，把我置于轿中，随他出去游玩。一到闹市，他就掀开轿帘，说是让我感受人群熙攘，借此减轻我内心的寂寥与凄凉，当时我只道他在担心我轻生，还讥诮他幼稚可笑，我如果想死的话，我哪会等到今日。后来我才明白他仍不放弃，只为虚张声势，以浩大的排场，不堪的流言，来刺激京城子峻快点行动。
　　到了第七日黄昏，我正恹恹于病塌。忽听见百氐王来了。他郁郁地对晋赫说：“晋玄不慎落入京城的手里，京城随即遣人送来书信，说即日他就要我们拿他的贵妃换回太子，还威胁说活的皇妃才能换活的太子！”
　　“啊？王兄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落在京城手里啊？儿臣岂不是前功尽弃吗？”晋赫暴跳如雷道。
　　“唉，是啊，都怪晋玄大大意了。不过，这一次，是你立下了头功。”百氐王叹了一口气道。
　　乍一听，我还以为我在做梦，直到晋赫进来了，无可奈何地道：“你无事了，本王即将拿你去换回王兄。”
　　我强起身，看着百氐大王，欲擒故纵道：“哦？那京城真是一时糊涂了，我一个冷宫弃妇，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可是，一个太子于大王而言，何等举足轻重啊，他为何不拿太子来交换更多的城池呢？”
　　果然，百氐王唯恐京城子峻改变主意，即刻安排双方在离绵阳十里处的旷野交换人质。
　　两侧军阵，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鼓声中，我由百氐的武士押着前行。我怀着惴惴的心，思忖着这样惊变陡生，瞬息万变的场面，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变故，这毕竟是百氐族的地盘。在那紧锣密鼓声中，我惊愕地发现，在那精致的银盔面罩下，那竟是京城子峻那半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