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把相思念心头》惟念箫

2、第二回：默默不得语

　　红豆如今身份尴尬，说好听点是未来小少爷的妾，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冲喜来的大丫鬟，毕竟京城一大皇商，即便庶子，也不会娶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丫头做正房。现下红豆被钱氏分住在丫鬟们住的揽月院，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揽月院东靠邬家大小姐邬素素的琉璃堂，西临小少爷的青竹堂，南旁茶花轩，北倚醉香院，算是个府中的一处清静地儿，在红豆眼里自然也是一处宝地。
　　秋去冬来，转眼便到了五年后的年末，红豆也在这些个年里很快熟悉了府里的大小琐事。平日主要是伺候邬诚歌洗漱更衣，再些繁琐的事也不必她来操心，自有知恩和明礼两个大丫鬟伺候着。倒是闲些的日子便和邬诚歌奶嬷，也就是白嬷嬷，一同到小厨坊熬熬药，帮忙打打杂，小日子倒也蛮快活。
　　就是今日，腊月初八，全府上下最忙碌的时候。用早饭时，白嬷嬷把往常奴才用的白粥给红豆换成了香甜可口的腊八粥，让她又惊又喜。那煮得又稠又糯，被白嬷嬷放有无壳桂圆，无心莲子，同时烧上薏仁、红豆、花生、糯米、大米熬个把时辰，最后加些冰糖入味，可是旁人尝不到的美味。
　　“嬷嬷，我去给小少爷端去。”红豆眼巴巴看着锅中热气腾腾的美味，她吞吞口水，最后还是没有将摆放在灶台旁的腊八粥喝下肚。因为她知道，她是奴才，虽然是个位分高的奴才，但是不能越过主子半分，这是她必须做到的。
　　白嬷嬷见红豆那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打小少爷病后，她很少没这样笑过了。如今见红豆才如此小，便知道自己的好吃的要先给小少爷吃，自己也是几分感动。
　　“红豆，那就劳烦你去青竹堂跑一趟，将这粥连同那几味点心一道送去书房，知道吗？”
　　“红豆知道。”见红豆点头如捣蒜般，白嬷嬷也放心地换了个木纹食盒，将从大到小的次序，垒了起来，郑重地交到了红豆手上。
　　一旁的阿敏帮红豆打起了帘子，朝她做了个鬼脸。“红豆，我们会给你留的，早些回来。”红豆朝阿敏同样回了个灿烂的笑脸，稳稳当当拎着比自己身子还重的食盒朝院外离去。
　　这五年来，不知是京城的水土养人，还是红豆那惊人的饭量，皮肤看起来也比以前白皙了许多。但干惯农活的红豆来说，这些并不花功夫。她相信，只要自己好好干活，总有一天可以赚够银子，拿回卖身契，回到清桥镇，和孟姨小栓子永永远远在一起。
　　气喘吁吁的红豆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青竹堂，碰了巧遇见邬诚歌房里的大丫鬟知恩从书房里屋出来，红豆便赶忙迎了过去。
　　“知恩姐姐，这...是嬷嬷给小少爷的腊八粥....这会子趁热，奴婢就端来了。”红豆低着头，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个劲儿盯着知恩的粉色底绣花鞋面，握了握食盒。
　　“红豆，你别怕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这便给小少爷端进去，想必少爷会很开心呢...”知恩的声音很柔，红豆不经意抬起头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姑娘：有一对漂亮的柳叶眉弯，笑起来眼睛似月牙一般，比起自己来，不知好了多少，想必，比自己这个来自县城农家的孩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她没有再看她，只是低下了头。
　　“谢谢知恩姐姐。”
　　“你且在这里等等。”语毕，知恩接过食盒，缓缓又朝里屋走了回去。望着知恩的身影，红豆在略微刺骨的风中颤了颤，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凉意。
　　知恩踏过门槛，朝门后帘子走去，几个小丫鬟将帘子拉开，只见一个书阁出现在眼前，知恩红了红脸，迈着步子，朝坐在桌前运笔习字的人儿走去。
　　“知恩参见少爷。”她跪在木板上，屋内的炉子烧得正旺，一股暖意从脚下升起，耳畔传来漏壶“啪嗒”，彼时她好似听见了自己心跳声。
　　“哦...知恩啊..不必多礼，起来吧。”邬诚歌瞧了瞧知恩，又瞟了眼地上的食盒。
　　“好知恩，这是给小爷的？还是知恩待我好，起得早了些，难免也饿了。”说着，便摆手令其摆上碗勺，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舀进白玉色的莲花碗中，细细品尝起来。
　　“少爷...这个...其实...”知恩见邬诚歌吃得正香，仔细将红豆托付给自己的话传到。
　　“好了，你且下去吧，顺道去明礼唤进来。”知恩咬了咬嘴唇，想到已被少爷收了房的明礼，那个泼辣的女子，最后还是不甘地点了点头。
　　红豆等了半晌，却片刻未见知恩出来，她只好搓了搓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就在她决定转身而去时，只见一个身着湘绣绒墨绿色锦袍，披着绣竹影纹路的女子从廊厅另一旁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着橘色衣袍的丫鬟，规矩地跟在其后。
　　红豆侧着身，恰好看到了女子的面庞，她知道，那是被小少爷收了房的明礼，那个自己见过几面的女人。固然，明礼不知是眼尖还是故意，也看见了站在墙角的红豆。
　　“哟，这会子又是眼巴巴给少爷送汤羹来了，还是送衣袜来了？瞧着两三天一小跑的，怕得谁不知你是给少爷冲喜的丫鬟，真是急不将你入了房不甘心呢！”明礼是邬府的家生子，其姨母又是原先东院大老爷最宠爱的姨娘，自小又是同邬诚歌一起长大的情份，自然也是娇惯养大的主儿。如今青竹堂暂无主母入主，这明礼，便是位分最高了。红豆没有回答，只是卑微地低了低头。
　　“奴婢见过明姨娘。”果然，这声姨娘，叫得明礼好不痛快，自己上面未来还压着个夫人，而这红豆，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不知礼数的奴才，真真不长眼了，没见得主子教训，一个丫头片子回什么嘴，凤儿，给我掌嘴。”明礼眯了眯眼，红豆？不就是老太太内定的冲喜小妾？况且还不是？难道会成为主母么？简直是痴心妄想，！她明礼是什么人，即使知道自己身份不高，好歹不会让一个低贱的奴才爬在自己的头上！
　　话音刚落一旁的丫头走在红豆面前，对着红豆的脸上照着就是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知恩本是躲在柱后听着，见到如此却如何也忍不下来，这红豆不是平日里伺候主子的奴才，而是被老太太交给白嬷嬷带的丫头。而那白嬷嬷又是何人？少爷最亲近的奶嬷，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不也得受罚？想到这里，知恩忍住怒火，也就快步出去：“明姨娘，青竹院不是你的梨菀，少爷在里屋，不可喧哗。”
　　“知恩姐姐，原来是姐姐，如今久久不见，姐姐还是老样子啊。”知恩走上前微微福了福礼，却被明礼一脚踹跪在地上。明礼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知恩的脸：“不也是个狐媚妖子，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早晚的事儿么？”

　　没有说什么，她知道知恩和她不言而喻的异同，在人瞧不见的眼角处，一滴凄苦的眼泪，顺着红肿的脸颊，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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