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问君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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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岁末
他端着书本坐在庭院的小凳上，一瞥眼角就见她身着月白小袄，从回廊转角盈盈走来。
“可吃些桂花糕？见你温书辛苦，我便去厨房做了些。”
他牵她的手坐了下来，抄起一块点心却送到了她的唇边。
“你先。”
她伸手接过，弯弯眉眼笑了起来。
“你吃便好，哪次都是这样，休要再哄我将这一碟糕点吃完。”说完便将手中的点心塞到了他的口中。
他咬着桂花糕，呜呜呀呀的说着什么。
她举起绢帕，拭去他嘴角细碎的食渍。
“好好，那也等吃完这些再去。你和哥哥每次一谈就什么都不记得，哪次回来不是饿着肚子？”
“说的我好像多不会照顾自己，我可是……”
“‘还大我三岁’，是不是？”她接过他未说完的话，调皮的抿嘴一笑。
“我的二公子，即使你大我十岁，也当是妻子照顾丈夫的。”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
她轻靠向他的肩膀。
“你只需记得早些回来。”
大业十三年七月初四
他在房门前左右踱步，时而坐到台阶上，时而站起。
她在房内绣着衣服，回头便见窗外他的坐立不安，无奈一笑。
“二郎，可否帮我看下衣服上的花可是绣的整齐。”
适才抱头苦闷坐立两难的屋外人听闻妻子柔软的呼唤，腾地起身推门而入。
“当然好。”
屋内她背门而坐，听他进门偏头起身。
“二郎，你看。”她举着手臂将衣裳抖开，斜着脑袋从衣后对着他笑。
随手抖开的布面上，一只青鸾跃然而出，振翅于盛放的牡丹之上，高傲着头颅，仿佛下一瞬便会登绝顶飞云端。
“喜欢吗？”
他走上前去，将衣服从妻子手中接过。
“这是……”
一件战袍。
“你且去吧，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天下。”
他没想到，自己在屋外踌躇不知如何开口的心事，本以为会充满离愁别绪的心事，却被妻子一语道破，得来全是体谅。
他隔着新衣，将她拥在怀中。
青鸾入怀，牡丹优雅。
“自己也罢，天下也罢，唯有你，我定不负。”
“什么负不负，”她抬起头，凝眸看进他的。
“我只求二郎平安而归。”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
“你留下。”
“不。”
“听话，留下，承乾他们还需要你的照顾。”
“有奶娘照顾着，孩子们会没事的。”
“别闹，你可知其中凶险？”
她敛起衣袖，正色望向他。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更决定要与你同去。”
见他又要劝阻，她缓又沉静开口。
“且不论后宫事务我最为熟悉，我与你同行，更可鼓舞将士士气。此一役只能赢不能输，想秦王比我更加清楚。”
“可是……”
“二郎，我不应是你深院中的雀儿，我应与你比肩，你可明白我？”
他无言。
面对她，他总是无言。
他走近她，揽住她的肩。
“为何你总是让我无话可说？”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最是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即使不说，我也懂。”
“可我不能让你涉险，你不能有事。”
她看着他的眼眸。“我不会有事的。”
“我会与你一同回来。”
贞观十一年惊蛰
他相信的事情有三，其一天下风调雨顺万民和安，其二君臣把酒言欢知无不言，其三——
“陛下。”
李世民将视线从窗外抽离，随意接了句话。
“无忌所言有理。”
长孙无忌顺着他刚刚望去的方向，看到一树枯枝点新芽，不由得暗自感慨。
春天来了啊。
“无忌可知，今天是惊蛰。”
李世民突然漫不经心的念了一句，长孙无忌忙回神应道：“臣知道……”
“惊蛰是以万物复苏为意，无忌你说，她会不会回来？”
“……陛下，莫要再怀念了。”长孙无忌轻轻叹气，无奈再次开口劝阻。
“其实朕知道，梓潼回不来了。”李世民又将视线偏去窗外，自顾自说着。
“从前朕临行前，梓潼总是唤朕早归，现在再也听不到了。”
“高台虽然拆去，但朕怎觉得，透过这木窗，却还是能看到她？”
“若皇后在此，定也望陛下保重身体，以国事为重，而不是为她劳神伤心，时刻怀念……”长孙无忌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安慰。
“罢了。朕没有怀念，只是这春意缱绻，却终少一人。”
没有她，春情何在？
踏出殿门的时候，宫墙上停着的几只喜鹊，拍拍翅膀飞落到梅树之中，隐藏起身姿。
李世民站在高阶之上，听着雀儿嘤语看着柳叶抽芽。
他相信的事情有三，其一天下风调雨顺万民和安，其二君臣把酒言欢知无不言，其三。
其三，她不会离自己而去。
他还记得她轻唤他早归时的喃喃细语，还记得她说与自己比肩时的脉脉柔情。但如今，蛰虫惊走，万物重生，独她却回不来。
“梓潼，春夜蛩鸣，叶绿花红，你何时回来？”
犹似新婚燕尔时，细语咛诉莫归迟。十年青山埋新骨，问卿归期未可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问君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