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人物/CP混乱]二十四节气之歌》羽仙

1、融雪之时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立春之时，京城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
　　“听说了吗，公孙大娘明晌要搭台子舞剑器，哪知今儿下了这么大雪，明明立春的日子。”
　　“不是说春雪预示一年好时节，这是好事。”
　　“哪里的好事，难得盼来公孙大娘的新年舞，看来这下落空了。”
　　“你可真是木愣。你何时见过她爽约？”
　　“……还真是没有。那次翻墨的瓢泼大雨，她霓裳尽湿舞的却愈发轻盈，仿若天外飞仙。”
　　“公孙大娘是天底下最信守诺言的人，这十年间，立下的告示莫不兑现。”
　　“普天之下莫人不知你张伯高对公孙大娘的痴狂，你可当真十年间未错过一场舞？”
　　“她可是我的师父，身为徒弟自当捧场。”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裘袍小袄，胡服短靴，如花美眷，别有一番西域的情怀。
　　她在梅下拭剑，剑穗上的流苏垂在臂上摩挲。
　　“张公子真是好兴致，今儿个怕是又饮了不少？”
　　张旭倚着月门，墙壁弯弯正好是一个舒适的弧度。他垂头抱臂，听公孙大娘调侃，微微偏头一笑。“不多，八两而已。”
　　“今天怎样，是否答应教我剑舞？”
　　“你可真是个癫子。”最后一抹剑背，公孙大娘抖手翻花，点剑挑雪，白雪便随着剑身撒了一地。“我只收女弟子。”
　　“那可否为在下破例一回？”张旭俯身拾起被雪打落的一枝红梅，送到公孙大娘面前，随性一挑嘴角，似笑非笑地眯着眼。“我想将你的剑舞困在书法之中。”
　　“不行。”公孙大娘接过梅花随手别在发髻之上，一个翻身剑随身走，在风雪中舞将起来。
　　“没有任何事能困住我和我的剑，谁也不行。”
　　张旭这十年间，从邺县到京城，见惯了公孙大娘大开大阖矫若游龙的姿态，但这一天，在立春这天的风雪中，那个男装美人在天地之间旋转的身姿，想是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恍若大漠风沙孤烟直的西域之地，又如连天飞雪映白梅的昆仑之巅。收放似笼住宇宙八荒，天地万物都在那一翻身一挑剑的瞬间消散。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他想：学什么剑舞，她才是他追求的。
　　他知道，他和她，注定相互成就。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张旭最后一次观公孙大娘舞剑器，就是在立春之后的那一天。
　　他依稀记得那天她穿的是一身红装，绢面小鞋点在枝头，轻盈的好像春天的雀儿。
　　他在台下，他仿佛看到公孙大娘偏身的时刻挑眉望了他一眼，又仿佛她只是不经意将视线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之前的一天，张旭永远忘不了的那一天，那个让他心潮澎湃情绪激荡的那一天，当他再次回神，视线前方只有几朵红梅的残瓣孤独的融化在雪中，不见翩然若仙的身影。他觉得难受极了，就好象千百万大军阻塞在胸中，呼之欲出，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拾起地上的枯枝，以积雪为纸，挥笔写下十年间不断膨胀适才方豁然开朗的情愫，然后大笑一声，甩笔而去。
　　好一个人生得意需尽欢，他可要找这个醉鬼好好尽兴。
　　张旭从醉酒中醒来的时候，雪已经融了。阳光暖洋洋的晒着黑黄的土地，前一天厚厚的积雪好像只是一场梦境，醒来之后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不知道公孙大娘是否看到自己留在小院白雪中狂乱的思念和祈求，他突然希望没看到最好。张旭隐约感到，他越想留住她，便越会失去。
　　她在台上，一如既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却觉得她越来越远，直到遥不可及。
　　后来，张旭和酒友提起往事，都会说道：
　　“我记得她的最后一支剑器舞，叫雪初融。”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每每想念，也只能在他的字之中，借着酒力怀念那个腾跃在空中的身影了。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我家公子可不得了，人家诉衷情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他却生生吓走一位佳人。”
　　“你知道后来公孙大娘去哪了吗？”
　　“听说隐居京城，一心教徒弟去了。”
　　“就真的再也没见过？”
　　“她有心躲，我家公子无心寻，当然遇不上。”
　　“我问你，张公子怎么就肯定公孙大娘是看过他的‘雪书’了？要是公孙大娘觉是张公子无意于她所以离开的呢？”
　　“哎，要知道，后来公孙大娘托人送了一个绢帕给我家公子，上面绣着一首诗，是这么写的——”
　　又道一年凝雨迟，枯木点墨寄相思。春光不解风情意，莫诉柔情融雪时。
　　伯高，没有任何人能困住我，即使是你也不行。
　　即使是你。
　　“我问公子去寻她，我家公子只摇了摇头，对我说：”
　　有些思念，只能留在融雪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