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且唤玲珑

9、决绝

　　无边黑暗中的一盏灯，忽地熄灭。
　　“听闻洛君何有勇有谋，却未有一官半职。”
　　“我知道，我只是想救你。”
　　“待事情安排妥当，我便去寻你。”
　　……
　　难怪他要救她，难怪要放她走，难怪要回去安排妥帖。
　　很好，自己是有些价值的，至少助他引出了青宇堂。
　　半个月前她便未想苟且偷生，为何却要给她生的希望，又生生掐灭。为何要给她惦念，再转身刺她一刀。
　　麻醉的作用迅速向心脏蔓延，全身疲软，心中却似生出了无边烈火，求生的意志从未有过的强烈。
　　她期待见到他，却不想在牢狱中，不想听到他冷冰冰审问她的声音。若是如此，不如不见。
　　生生将箭头折断，用力一甩，没有箭头的箭杆竟丝毫不差地穿过一官兵的喉咙。下一刻，数十支箭已朝她飞来，苏茜忍住右肩剧痛，左手执剑，快速拨挡着来箭。右肩的血渍在白色纱裙上蔓延开来，舞剑的身姿如一只受伤的白蝴蝶。
　　白蝴蝶渐渐地力不从心，一支箭从背后飞来，也未能察觉。
　　“小姐！”
　　一把剑及时将箭挡开，小可与苏茜背对背格挡箭雨。官兵们此时在地面，更易被瞄准。几个迅速的回拨，十几个官兵已有四五个倒下。小可护着苏茜，从包围圈中薄弱的一环突围。
　　意识昏迷中，只感到自己正被小可搀着快速奔跑，期间两次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稍有停顿又跑起来。跑了许久，身后追兵的声音逐渐模糊直至没有。
　　一个踉跄，主仆二人均跌倒在地，苏茜的神智忽地清醒过来，却见小可双目禁闭躺在身旁，身下枯黄的落叶被血染得通红。
　　“小可！”
　　小心翼翼地翻过小可背后，竟是两处箭伤。箭身已不知去处，只留下两个巨大的伤口，汩汩地流血。
　　“小可，小可，小可…”好像忘记了自己右肩的伤痛，忘了怎么说话，沾满泪水与血渍的脸在那一瞬失去表情，只懂得呢喃眼前人的名字。
　　良久，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道：“为什么不在玉凭山好好活下去呢…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为什么，要把箭拔出来，血脉喷张，必死无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救我这样子……”
　　当洛君何循着血迹找到苏茜二人时，眼前的女人正抱着小可的尸体，右肩的伤口被血迹浸透，失神地坐在地上，苍白小脸上眼底的绝望，如一把尖刀刺进洛君何的心，痛得无法动弹。
　　彼时其实只过了一刻钟。当手下禀报在观星山捉得四人时，洛君何正在药房挑选敷背部伤口的几味药材，闻言，手中的药材散落一地。
　　怎么会追捕到观星山？！青宇堂的行踪推测路线是他给手下的，箭阵也是他安排的。观星山？一个月前是他划入路线推测之中的，如今却将它忘了！
　　她还在观星山！会不会秧及到她！
　　顾不上手下的诧异，他一路飞奔至观星山。循着血迹，脑袋从未有过的一片空白。好在，眼前的女人虽浑身是血，眼底的绝望让人心痛得窒息，到底她还活着。只要活着，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就这么失神了一瞬，这个让他心疼不已愧疚不已的女子，已将剑架在他喉间，那对曾让他颠倒的眸子，此刻了无情绪，看着他，声音嘶哑：“为什么？”
　　见他良久不做声，又重复道：“为什么？”
　　洛君何抑制住心头的疼痛，低声地，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对不起…”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简单的三个字让苏茜失去最后的一点希望，转手回剑，割向自己喉咙。
　　血浸透她的双手。
　　苏茜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君何握着自己的手，剑柄停留在他腹部前方，被血溅得通红。
　　洛君何在笑，声音却因疼痛而发抖：“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爱你，茜茜……活下去……”
　　深秋的阳光明媚亮丽，却照不散洛君何眼底愧疚痛苦的阴影，却照不进苏茜冰封麻木的内心。
　　观星山还是那么冷寂，秋风穿过林梢，野菊花香弥漫了漫山遍野，唯有这一处，血腥的味道刁钻刺鼻，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