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暖》坊川

1、楔子

　　院子裏的白梅落盡了。
　　顧琰半臥在窗前榻上，看著枝梢僅存白花呼散而墜，同時耳邊傳來跫音由遠而近，他在門上第一聲叩響時將茶盞放回榻邊小几，順手抄起一本書翻開幾頁，才朗聲道，「進來。」
　　霍尹得令推門走入室內，看見顧琰正翻著書於是彎身行禮道，「打擾少當家，屬下有事相告。」待顧琰點頭後招呼外頭小廝入內，取過卷軸一一擺在榻前書桌，「此畫卷由華國范氏所贈，請少當家過目。」
　　顧琰稍稍坐直了身，目光掃過霍尹，又看了眼他身後已退至門邊屏風旁的小廝，才放下書冊慢騰騰地開口，語調仍有幾分慵懶，「華國范氏，來頭不小，怎會贈畫？」
　　「屬下不知，今日大當家不在，李總管招呼了人原要請少當家會客，來人卻推託只留下東西便離開，這也是方才李總管交給屬下時一面告知的。」霍尹回道，心裡也不十分清楚，他小心翼翼盯著畫卷，想自上頭印字與泛黃痕跡看出些端倪，然一抬起頭主子不知何時已走至身側，霍尹驚了一下，連忙手背至後腰，後退幾步。
　　顧琰不以為意，逕自打良起卷軸，片刻後緩緩攤開，他看著圖樣漸漸現出，眉頭不自覺地踅緊，原本鬆著的左手收束成拳，霍尹能聽見骨節受力發出的喀喀聲，他吞了口唾沫，心想那東西什麼來頭竟能讓少當家有此反應，但敢想不敢問，只是立在原處偷偷查看主子臉色。
　　一時間室內靜若寒冬，顧琰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在耳畔越鳴越響，彷若隨時要破胸而出，他闔上眼，把心思轉至拍打窗紙的風聲，直到鳴響沉寂而鼓動趨於平緩後抬起手，要所有人出去。
　　闔上門後室內登時暗了下來，身後敞開的窗透進的日光原可照亮半個桌面，然多數也由他身形阻擋，顧琰待適應黑暗後才繼續動作，拇指細細撫過明亮處，直至全圖下方的落款，他低垂著眸，逐字逐句低聲念出。
　　指腹滑過最後一撇，筆勢含未完之意，乍看之下彷若鷹翅撲空，顧琰想見那人寫得很急，攤開卷軸時背面印上的墨漬亦與之佐證，他瞇起眼，心裏有了決定，揚聲叫霍尹進來。
　　門外霍尹正壓低聲音囑咐小廝，聽見主子叫他，便快速交代打發，然後推門入內，發現顧琰躺回榻上正飲著茶水，而桌上畫卷已收起放入匣中，他不著聲色地打量木匣，一面問道，「少當家有何吩咐？」
　　顧琰搖晃茶盞，接著擱回原處，聲調回復初時漫不經心，「我要去連城，帶上霍桓、霍非，明日就走。」
　　霍尹聞言猛然抬頭，他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出聲勸說，反正他從來不懂少當家在想什麼，事情少當家明白，要他們去做，就這樣而已，霍尹想著想著又覺得沒有多說的必要了，於是嘆了口氣。
　　顧琰揚眉，少年心裏想著什麼全寫在臉上，令他覺得有些好笑，「你這個性子，該要沉穩點，過來。」對依沿走近的霍尹指指匣子，「三日後告訴我裏頭寫了什麼。」
　　霍尹扁了扁嘴，見主子又出難題考自己，頓時沒了恭敬，有些怨懟地問道，「解出了有打賞不？」
　　顧琰擺手，「沒打賞，解不出你有得好罰。」語罷不理霍尹哀號，翻開書冊，讀了幾行發現他還沒走，便問道，「還有什麼？」
　　少年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到底只憋出一句屬下告退，面容又恢復冷靜，行禮後捧著東西離去。
　　顧琰望著他的背影，手中的書似乎是沒有興趣了，他百無聊賴地翻了幾頁，又轉過頭望著窗外的梅樹，看著那光禿禿的枝枒，突然有些感觸。那麼多年過了總算尋到蛛絲馬跡，沒想到在華國－－顧琰願意做華的生意卻再也不想踏上華的領地，若是可以，但他必須要，畢竟等著他的人，已熬過千白個難熬的日子，辛苦將不足為提。
　　舉起几上茶盞，向窗外樹梢一舉，隨後飲盡。茶水已冷，仍帶著雪水與寒梅香氣，顧琰反覆品嘗那股香味，直至全數消散。
　　他抄起冊子，再次讀了起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寫原創文也是第一次來晉江
還請新朋友們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