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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庆功宴啊庆功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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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擦黑了,宫人打起灯笼,引着等待多时的官员走向宫花深处,直走到水边,看到巍巍彩船。尉迟走在光禄寺卿身边,下意识侧了头去找狄仁杰,只能看到身后一条长长的灯笼尾巴。
上船的时候,脚步就刻意慢了些,只是也不见有人跟上来。尉迟眉头一皱,袖口一甩,径自上船入座了。殊不知不远处那谁偷偷笑弯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
尉迟真金头一次在二圣面前走了神,好像注意力全被船舷上停着的水禽勾去了。再回神的时候武后笑盈盈地看着他,狄仁杰正走过来,一脸温良恭敬,说了句下官不才二圣青眼什么的。尉迟真金十分镇定地喝了新任大理寺丞一杯敬酒,庆功宴这就开始了。
场面话说完了,就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好不容易主角换了个好欺负的生脸孔,一大波怨念已久的老老少少端着酒杯冲杀过来。
“河清海晏,劳苦功高啊,在下敬狄大人一杯!”
“盛世太平,幸甚幸甚,不才敬狄大人!”
“老朽也敬狄大人……”
狄仁杰倒是乖顺地一一接过,连道不敢不敢罪过罪过,手里的杯子空了又满。
装模作样,迷讫旁人。尉迟真金嗤了一声,想到自己交待出去的两瓶西域美酒,又是心头火起。气着气着,心思又跑偏了,只记得深夜里一灯如豆,狄大人倚着书案,把酒瓶一上一下抛在空中玩,一直玩到没话找话,“寺卿大人几时安寝?”
尉迟真金看着堆积如山的案卷,懒得答他一句。
狄仁杰找来灯剪,咔嚓一声,书桌上亮了些许。尉迟真金板着脸,自顾自案牍劳形,刻意不去看狄仁杰慢慢悠悠在他的案宗柜前踱步,顺手拾起散页摆放整齐,又拭净蒙尘的茶具,烧滚了水,极娴熟地沏开一壶茶。
直到那茶袅袅飘香地搁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不知道面上作何表情,只是看着狄仁杰一副低眉顺眼受尽委屈的样子,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些有的没的,忍俊不禁。
低低的一声笑,春寒夜里昏黄灯下,自己都听得有些耳热。
狄仁杰就也弯了眉眼低了声,“大人笑什么?”挨得近极了,书生的宽袍广袖逸出一点暖意,狄仁杰说,“我挑灯烹茶,大人还拿我开心。”
尉迟真金有点窘,薄唇抿成一条线,偏偏那表情怎么看都凶狠不起来,“放肆。”
又说到公事,一件一件案宗谈过,尉迟真金轻描淡写说着那些生死事,狄仁杰也就云淡风轻地听,偶尔提些案件角落里的蛛丝马迹,又揶揄寺卿大人空有一副精明的皮相,有时候还是赳赳武夫。尉迟真金忽然欺身上去说,那是,不比狄大人浑身是胆。狄仁杰却不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换了尉迟真金尴尬,生生扯开话题。
茶凉了又添,直到夜深,狄仁杰站在门口夜风里,说,寺卿大人不送送我?尉迟讷言,只是抿着唇,站在门边看他嬉笑着走远。
多年后回看,这一生执着,连一刹也握不住。志犹在,情如歌。
言归正传,庆功宴上,尉迟真金头一次被分去了大半火力,乐得悠哉,一手提着酒壶自斟自饮,忽然就觉得带着这么一个寺丞偶尔也不错。正想着,手里一空,酒壶被人抢了去。
“寺卿大人清闲。”
尉迟真金看着那双狭长的眼,一句放肆咽回腹中,竟有些讷讷,“清闲。”
“清闲得很。”狄仁杰倒是口气笃定,手里酒壶一歪,酒液汩汩注入杯中。
尉迟真金眼瞅着一簇酒浆泼出杯口,迎头对上那双有些失焦的眼,“狄大人,你贪杯了。”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不仅废,而且蠢。
“我没。”狄仁杰仰起头一饮而尽,尉迟伸手去夺他的酒杯,慢了一拍,正正握住他的手腕。
狄仁杰眯着眼,手一翻,软绵绵覆住尉迟真金的手掌。尉迟下意识想推开他,还没敢用力就见他一个踉跄撞上船栏,下面就是深沉湖水,之好又把他拽回来。狄仁杰蛮横地不放手了,靠在尉迟肩头嘟囔了一句回府。
一脸煞气的寺卿拖着步履蹒跚的寺丞上了马车。一路颠簸里寺丞大马金刀枕在寺卿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寺卿的衣襟。三月的夜风大概暖得有些过了,寺卿坐得笔挺,额角沁出薄汗。
寺卿低了眉眼去看寺丞,寺丞的手扣在他玄色的衣带上,眼角含笑好像醉得一塌糊涂。
寺丞昏沉中觉得自己手指牵扯着什么剪不断理还乱,胸膛烫得紧缩。
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想撩拨他,逼得他嗔,笑,怒,骂。
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被他撩拨着,就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按捺不住。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尉迟真金架着狄仁杰跌跌撞撞地走进冷清的大理寺,不提防狄仁杰忽然一回头,问道,我的马呢?
那匹神驹被两位心无旁骛的主人忘了这许久,早已远远落在后面。尉迟真金侧了脸避开他喷在自己耳边,带着酒气的的呼吸,“问它作甚?”
“沙陀说要给它……”
后面的话没说完,尉迟狠狠把狄仁杰推在墙上。
一时无语。尉迟真金猛然回过神来,正想象征性道个歉就当万事太平,狄仁杰靠在墙上忽然笑了。眼睛一弯,星光月色化在眸光里化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业火。
尉迟真金忘了要说的话,大概是鬼迷心窍,笨拙地贴过去碰了碰他的唇。
只听到自己胸膛如擂鼓。
下一秒,狄仁杰一把拉过尉迟,探身在他唇上啄了又啄,绵绵密密乱了节奏,舌尖轻舔一下他丰润的唇珠,再一下,终于不堪忍耐地扣住他的后脑用力吻住,深深纠缠。
这贼竖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滋味如同魂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