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沧纪》云宗飞

3、巨变

　　“爷爷，您没事吧！伤势重不重？”
　　“快！快去把要药房的活血金丹全都拿过来！”
　　“爹！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王凌还未进门，屋内吵杂的声音就远远的传到了他的耳中，那一道道穿梭于药房和议会大厅之间的忙碌身影，让王凌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爷爷他们回来了.爹！”
　　他心中一颤，方才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说大家此行出了问题！
　　来不及多想，王凌飞快的跑到议会大厅，刚踏入门，眼前的一幕，吓得王凌三魂丢了两魂半。
　　那大厅居中坐着的老者双目紧闭气息萎靡，脸上肌肉抽搐不已，模样显得十分痛苦；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住的从下巴滑落，花白的山羊胡上还依稀沾染着一丝血迹，格外的刺眼；在他旁边的三个中年男子，一个痛苦的捂着胸口，一个拄着拐杖神情颓丧，还有一个则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王勇海兄弟和王曼都已经泣不成声，双眼红肿。
　　王凌呆了，爷爷和叔伯们不是去参加“百家争鸣”了吗？眼前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爷爷、大伯、二伯、四叔。
　　王凌猛然从呆滞中惊醒，四个人？不对！父亲呢。我父亲在哪！？
　　“凌儿！”
　　一声啜泣，母亲温暖的怀抱将王凌紧紧抱住，那心碎阵阵的哭声，让王凌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娘。父亲呢？父亲在哪？”
　　王凌从母亲怀里挣开，握住母亲颤抖的双手，潮红的眼眶泛着微波，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香莲看了儿子一眼，双手掩面，没有回答他。
　　王凌双目环顾，他要找人弄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在大厅。
　　走一步挪一步，王凌磕磕绊绊的来到拄着拐杖的四叔跟前，轻轻晃动四叔的衣袖，苍白的脸颊强作镇定。
　　“四叔，我父亲呢？他在哪。他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四叔王图双眼微肿，他看着侄子那噙着泪的双眼和上下滚动的喉头，心中不忍，可残破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后，却没有说话。
　　“四叔。请你告诉我！我父亲，我父亲他是不是已经。”
　　王凌苦苦央求未果，王凌明白，四叔不愿意开口回答意味着什么。他心中那最后一道屏障马上就要崩塌决堤。
　　“够了够了！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你这个废物！”
　　旁边的王勇涛突然站了起来，毫无征兆的对着王凌大吼道。
　　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正心乱如麻，烦躁不堪。王凌对三叔的关心，在这时反而让王勇涛感到聒噪不已。
　　“你他妈给我滚！”
　　王凌暴怒而起猛地转身，双眼染满赤红。
　　他大步跨出，狠狠地朝着王勇涛轰出一拳。
　　“就凭你这个出招跟挠痒痒的似的废物，还敢叫我滚！”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
　　王勇涛正待教训教训王凌，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和嗔怒，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爷爷！”
　　王凌见到爷爷睁开双眼，立马扑跪到他的脚下，含泪问道；“爷爷，我父亲他。到底。到底怎么了？”
　　“你先起来听我慢慢说，你们大家也是，都坐好。”
　　王奉先示意王曼将汤药递给他，然后对着大厅中一干晚辈们吩咐道。
　　王凌不敢忤逆爷爷的话，当即起身，乖乖的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他奢求，一会从爷爷的口中，可以得到父亲安然无恙的消息，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字。
　　王奉先喝完汤药，强行运转体内玄气，“噗”的一口，呕出一抹鲜红的血液。
　　“爷爷！”
　　场中诸人见状皆是心中一抖，弹射而起。
　　“不碍事，你们坐好，听我说。”
　　王奉先见到自己体内金色玄丹的裂痕甚大，短时间内恐难以修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抚平自己五味陈杂的心绪，缓缓说道：“我王家虽然偏安一隅力衰势微，可平日仍然多行善事，积累功德，从未与人交恶，谁想老天不佑，竟让我王家遭受如此厄难！”
　　王奉先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眼中老泪纵横：“此次的‘百家争鸣’，我王家一路相安无事，零星的天材地宝也发现了一些，虽然不至于空手而归，但天材地宝的数量确实有点少。正当我们就要打道回府之际，密林深处却突然白光闪耀！为了我王家子孙的前途，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和皇室交换七叶一枝花，我和阿平他们决定去看个究竟！于是我们循着光亮一路走去，在一棵残断的古树躯干里，竟然发现了一只幼年期一阶魔兽‘云生雪豹’！这只云生雪豹通体银光，气息衰弱，显然是刚刚才进化到一阶，而那道白光正是它进化时所放出。魔兽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是一只刚刚突破到一阶的魔兽！此时它正处于幼年期虚弱无比，正是捕捉的绝佳机会，我们当然也没有放过它，要知道，一个成熟期的一阶魔兽，其实力丝毫不弱于人类的大武师！只要将这幼年期的云生雪豹捉住，加以培养，待得其进化至成熟期，那么以后对我们王家必定是是大有裨益！”
　　老人说到这，脸上仍然闪过一丝笑容和憧憬。
　　可是转眼之间，那抹喜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和钻心的难过：“我们将它擒住之后，商议了一番，最后得到了一个统一的决定：私自留下魔兽，将身上所有的天材地宝都拿去与皇室交换。正当我们满心欣喜要回程之时，霍家的人，把我们拦住了。”
　　“霍家？难道是那个帝都第一大家族霍家？”
　　王勇海听到爷爷说到霍家二字，立马反应过来，一股浓浓的不安涌上眉梢。
　　他常年在镇守大人那里任职，自然知道这霍家的来头。
　　“正是那帝都第一家族霍家！”
　　王奉先脸上青筋毕露，双手握的咯吱作响。
　　“我们本不愿与他们纠葛，毕竟我们惹不起。我姿态谦卑到极致，以最大的忍耐跟他们好话说尽。可他们嚣张跋扈，咄咄逼人，不仅要我们交出魔兽，还要把身上所有的天材地宝都给他们！我正待和他们领队协商让步，可谁知不远处赶来的一人二话不说就与我王家五人动手！此人实力极强，我们以五敌一也打他不过，反而被他追至怒风林深处的‘鬼见愁’。后来，后来阿鸿替我挡了一掌，连人带兽跌入‘鬼见愁’生死未卜。不久后郡守闻声而来，出面阻止了霍家，我们四人这才侥幸活命。凌儿啊！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爹，对不起你们一家三口啊！”
　　老人说罢涕泗横流，垂首顿足。
　　王凌失去了父亲，他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儿子！
　　王凌止不住的颤抖，他那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经深深钻入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大拇指一滴滴的散落在脚边。
　　王凌此刻没有疯狂，没有痛哭。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稳定思绪。
　　父亲跌入那深不见底的“鬼见愁”，生死未卜，可这并不意味着父亲没有生还的机会！
　　“爷爷，您放心，父亲一定还活着，为了我和娘，为了王家，他都不会轻易的放弃！”
　　王凌跪倒在爷爷身边，脸颊泪痕渐渐干去，他眼中杀意汹涌，却用极为镇定的语气问道：“爷爷，那人是谁？”
　　“那人。不！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那人实力太强，背景极硬，即便是我们王家倾尽全力，也不能动他分毫。凌儿，你知道了也于事无济！”
　　“爷爷！凌儿求您告知！”
　　他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一边咚咚咚的给爷爷叩首。
　　那沉闷的声响，那机械式一次次的以头抢地，重重的撞击在老人的心头。
　　“爷爷，那是我的父亲！您的儿子！为人子，知其父有难而不救，是为不孝！为人子，知其父有仇而不报，是为大不孝！”
　　王凌没有停止磕头，反而越来越狠！王奉先清楚的看见自己座椅下方，自孙子身下，慢慢四散溢开的那一片殷红。
　　“凌儿你停下！”
　　王奉先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孙儿如此模样，他咬咬牙怒声说道：“那人，乃是帝都年轻一辈五大高手之一，霍家三少爷，霍霄天！”
　　“霍霄天！”
　　王凌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鲜血密布的模样甚是吓人，他嘴中反复着这个名字，默默的将这三个字记住，眼中怒火越燃越旺。
　　他此刻似是看到了那个站在帝都高墙上他，看到了那个对众生死活不屑一顾的天之骄子，看到了那个将自己父亲打入山崖而无动于衷的霍家三少爷！
　　“凌儿，你现在太弱太弱。连走到怒风林的资格都没有。过些时日，我们会派人去鬼见愁附近寻找阿鸿，你不必担心。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照顾你母亲还有妹妹，勤勉习武，隐忍一时，等到你强大起来的那一天，即便你要灭了皇室，都没有人敢拦你！记着，武界大陆，实力为尊！”
　　王奉先语重心长的望着眼前这执拗的孙子，望着他额头残破的伤口还有满脸的污血。
　　他突然有种错觉，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后，自己的爱孙屹立于武界之巅的样子。
　　王凌再也没有说话，他慢慢扶起母亲进了屋。
　　屋中妹妹早已难过的睡了过去，而母亲正含着泪光，微笑的擦拭着儿子英俊的脸庞，此刻，王凌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感觉，一种责任，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保护这一家人的冲动和自私。
　　父亲生死未卜，母亲一介女流，妹妹年龄尚小。
　　只有自己了！这条路我必须走，也必须由我走！
　　漫漫英雄路，皆是万骨枯。
　　为了守护我的家人，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