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音，知雅意》安河桥下

17、第 17 章

　　出发之时，子夜只说这一次回去是为了家业继承问题，他是次子，上头还有一位兄长，这一趟便是回去放弃家产，还有娶她为妻，他说他要给她一个名分。

　　到了北海皇宫沐晚才知道，自己爱慕之人是高贵的北海皇子，是与另一位出身高贵的公主殿下订了婚约的，这皇宫里的人，人人都为她的身份轻视她，暗里嘲讽的人多，当面嗤之以鼻的人更多。

　　到后来她因蛊惑皇子的罪名被打入水牢，子夜为救她被送上九阙岛，梦境到这里变得扭曲了，一幕幕闪回的都是牢狱里的画面，花样百出的刑罚悉数用在一个无辜小女孩身上，我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悲悯。

　　梦境里动荡不安，影响了做梦之人的心境，梦变得越来越扭曲，我抽身出来，及时将入梦香掐灭，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还带有对梦境的恐惧。
　　在看见我之后，眼中的恐惧一下子流露出来，她蜷起身体，颤声问：“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无奈地笑了笑：“难道是本君长得太悚人，竟将你吓成这样？”
　　沐晚伸出个脑袋，仍旧警惕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个妙龄少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恨恨盯着一个陌生男子，这孤男寡女的，我摸摸鼻子，也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心里默念下一句台词：“姑娘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心里的想法的确是玩笑话，但我想到这小丫头的北海之行，那玩笑的心境一下收了起来，换上一副正经的口吻，对她承诺：“姑娘别怕，你身上所受之伤，我会为你治好，你在北海所受之冤屈，我亦会为你平反。”
　　她有些莫名地看着我，忐忑问道：“北海这些贵族都说我是低贱的魔女，根本没人相信我。”
　　我朝她温和一笑：“有我在，我相信你，北海的贵族也会相信你。”
　　我将所知之事详细告知了沐晚，说起入梦香之事，不禁有些脸红，我摸摸鼻子，尽量想遮住一派羞愧之色：“当时我并不信任姑娘，也无其他办法，只好出此下策，实在抱歉。”
　　沐晚对入梦香一事倒不上心，忙问我：“子夜身上的噬脑虫要紧么？有没有法子取出来？”
　　“现在倒是不打紧，他连同虫一起都被下了冰封咒，一起沉睡了，取出来的事情，还得找到阿离，他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研究。你此番也是受了重创，应当养好身体，其他再说不迟。”
　　我叮嘱她几句，便起身离开了，我走出门外，将手搁在鼻子底下，手指上还残留着些许香灰，我心想，现可证明沐晚是无辜的，只是这条线索便断了，下一步又该从哪里着手呢？对子夜、子垣也如法炮制？念头一闪，便很快否决了，若子夜知道是谁害他，又何须入梦香？而子垣若是有意识抵抗，随意编织一个梦境，又管什么用呢？
　　我捻去手指上的灰烬，看来入梦香是无用了，而眼下，柳如闻出的另一个瓶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更别提用它来做什么了。我叹了口气，只觉得无限心塞。
　　将离失踪必定与噬脑虫有关，而这噬脑虫是受何人所驱使？种在子夜脑子里，意欲何为？子夜若出事，受益最大的又是谁？
　　我一边思忖着，一边将神识探入了子夜的凌华殿。我幼时常与伏羲一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可自从成为三君之一，便很少做这档子事儿了，一事还有些不习惯。
　　我穿过庭院，搜寻着子垣，路过一间书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认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子垣的，便潜了进去。
　　子垣正拧着眉，看着对面的男子，沉声道：“舅舅，您怎能做这样的事？这件事我帮不了您。”
　　那被子垣称作舅舅的男子蓄着两撇胡须，眉目间看着倒与子垣有几分相似，他一听这话便急了，忙道：“子垣啊，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要是能替舅舅我兜着，不就了了嘛。”
　　子垣“噌”地站了起来，双手攥成了拳头，眼里包含怒气：“小事？拐卖奴隶的事能是小事么！这是四海法典里明令禁止的，舅舅您怎么这么糊涂啊。”
　　“那些奴隶不过是些魔族贱籍，根本没人管，若不是莫子夜受了那魔族妖媚的蛊惑来插手管这事，又怎会牵连到我？”那男子冲着子垣露出个讨好的笑：“子垣啊，这事你可得帮帮舅舅，等莫子夜清醒了，保不准又要再拿此事做文章。”
　　“拐卖奴隶本就是犯法的，舅舅，你要我怎么帮你啊？”
　　男子眼中漫过一丝杀意，悠悠道：“这事都是莫子夜扯出来的，要想彻底了结，不如趁他现在落难......”
　　子垣闻言大骇，低吼道：“舅舅，你又发什么疯！子夜是我弟弟。”
　　男子赶紧变了脸色，低声哀求：“子垣，舅舅实话告诉你，这事若真要较真起来，牵连可广着呢！舅舅我不过是这趟浑水的小鱼，被那些贵族推出来顶罪罢了，”他叹口气，又道：“也怪自己家族不争气，自你母亲离世后，家族凋零，人心不古，若非有你帮衬，舅舅也难以立身。”
　　子垣蹙眉，不置一词。
　　“子垣，好孩子......”他拍了拍子垣的肩：“你不比子夜差，是家族拖累了你。”他往子垣杯里续了一杯茶，二人又坐回了茶几两侧，气氛缓和了些，子垣方才开口：
　　“舅舅，国法国律不可违，你既已犯，自当受罚，我也自当向父君为您请罪，不会让您为他人请罪。”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连连向子垣道谢，等他走后，子垣便一直坐着，看着茶杯中缥缈的雾气，也不知再想些什么。等茶水的雾气散完，一名近侍走了进来，唤了声：“主子，该换药了。”
　　子垣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那近侍将子垣的衣袍褪下，露出精壮的上身，从胸膛到腰上皆缠绕了一圈圈纱布，胸口那处还有一大块血渍渗出，近侍小心翼翼地将纱布解开，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口赫然显现。我惊道：子夜皇子这两剑当真是厉害，竟将他兄长重伤至此。
　　子垣看着近侍担忧的神情，温和笑道：“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上药吧，不碍事的。”
　　“主子气色看着好了不少，多亏了将离君了，”近侍撇了撇嘴：“可主子还是应当多休息，对壁陵君那些腌臜事情少上些心吧！”
　　“毕竟是血缘至亲，我怎可看着舅舅受难？”
　　“壁陵君勾结贵族，拐卖奴隶，帝君与水君必定重罚，主子您怎么管的过来啊？”
　　子垣皱眉，叹了口气：“我不愿他作孽，却也不忍他受难。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斟酌的......”
　　我暗道：这子垣舅舅竟还与拐卖奴隶一事有牵连，说起来，沐晚与子夜便是因拐卖奴隶而相识，子夜也曾放话会严查此事，这事与北海贵族的利益息息相关，子夜莫不是因得罪了这些权贵才招致杀身之祸？若是各方势力因切身利益而去谋害一位皇子......我越想越心惊!
　　禁止拐卖魔族奴隶，原是由我亲自提出的，缘由无他，只是觉得这一勾当太过恶心。神魔二族实在算不上友好，尤其是桓玉为首的天族，父神在世时，一直希望各族和睦，对魔族的态度一贯和善，父神离世后，天族对魔族的态度便成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早就存了将之灭族的心思，若不是北荒属伏羲所管辖，神魔二族只怕会战火不断。
　　我与桓玉的关系也实在算不上好，于是魔君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一直与我族保持暧昧，倒不是真的成了朋友，只是比起桓玉的铁血手腕，我族的态度还是温和地，然而不管再温和，整个神族对于魔族还是怀揣着"非我族类，其性必恶"的想法，一贯是轻视之、不屑之。
　　寻常拐子拐卖奴隶，专挑些妇女儿童下手，若是长相清秀的男女便可运送到四海各贵族手中买个好价钱，这些魔族奴隶在贵族眼中不过是些货物，可任意狎玩，从小儿玩到成人，若是玩腻了玩死了，扔了便是，还有一些拐子挑奴隶，专挑年轻力壮的，先好好喂养起来，等时间一到，便举行一场屠戮大赛，各贵族皆慕名来参加，将一片汪洋屠成一汪学海。
　　我亲眼目睹过这些场景，所谓的神族贵族眼中全是色欲、杀欲，毫无人性可言，看得人胆寒，于是我下令整治这股歪风。
　　有人劝我：“不过是些轻贱的魔族奴隶，若因之重罚我族人，岂不让众人寒心，君上还是应小惩大诫。”
　　我那时嗤之一笑，权将这些言论当作放屁，提起碧落剑狂砍下几十尊权贵的脑袋，说：“以权贵之威欺压平民有罪，以权贵之名轻贱外族亦是有罪，生为我神族，却毫无德行可言，与畜生有何异？”
　　至此，反对声才小了下去，禁止拐卖魔族奴隶这一项也上了四海法典，想不到如今又故态复萌了，须得彻底清理一道才是。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小小的梦想，我还是想把它完成~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