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仙踪林

2、冰释前嫌

　　回到宿舍的时候，邢梦莹已经醒了，正抱着笔记本，嚼着零食声泪俱下地看韩剧，看到黎方回来，含糊地打了个招呼。

　　躺在床上，看着写着陆颖电话号码的纸条，黎方心里百感交集。她年少的爱恋，以好朋友的背叛而草草收场，这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的身边还留有很多与美好记忆有关的物件，那些曾经飞扬在蓝天下的青春年少，纯粹的爱恋和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

　　怀着心事，黎方一直似睡非睡地到了凌晨才彻底进入梦乡，感觉失去意识没多久似乎被身边的嬉笑声吵醒，迷糊中听到了一个男人在喃喃细语。哪个男人一大早的不睡觉在学女人唧唧歪歪啊？！黎方边想着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嗯，这男的真没礼貌。

　　男人……男人？男人！

　　黎方彻底清醒过来，“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看到邢梦莹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卧在床上，那个男的正低头笑着说些什么，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靠！女生宿舍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雄性生物，还是以这样的形式！黎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邢梦莹，两人眼光交互，以眼神做着无声的交流。

　　黎方：你丫的饥渴成这副样子，不会出去开房吗！？

　　邢梦莹：我也是临时决定，大晚上的不想走那么远了。

　　黎方：你就是个变态！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邢梦莹：所以我整个晚上都忍着没叫出来，怕把你吵醒。

　　黎方：……

　　这一回合黎方惨败，被对方以压倒性的优势击倒。邢梦莹随即又抛过来一个“你看我对你多好”的眼神。黎方眼不见为净，只好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幸运，昨天晚上她想问题想着想着就睡去，衣服也没换，依然是一身整齐，撇了一眼趴在床上正看好戏的某只雄性生物，飞速整理完毕，扔下一句：“你们继续。”火烧屁股似得出了门。

　　那个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方离去的方向，对一旁正穿衣服的邢梦莹说：“你室友挺有趣的。”邢梦莹愣了愣，回头说：“吴浩，我承认我贱，任你拿捏，你想怎么糟蹋我都认了。但是你别想对我的姐妹下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吴浩轻蔑地笑笑，懒散地说：“何必这么较真，我不过是说说。你又想哪去了。”起身，随意地亲了亲邢梦莹，进入盥洗室梳洗。

　　在外游荡无处可去的黎方开始细细琢磨搬出寝室在外面租房的可能性，她的实验课就快开始了，需要长期驻扎在学校数据室，租的太远显然不方便，那么就租学校附近的房间，于是黎方想起自己少的可怜的研究生补贴与学校旁边高昂的租金，而且她自认为已经过了向家里要钱的年纪。左思右想，黎方就开始考虑寒假留在A市找一份兼职。

　　正陷入对未来的深深思索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串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但又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喂？哪位？”黎方接起电话。

　　那边一阵沉默，就在黎方以为是恶作剧打算挂电话时，一个女声犹豫地叫了声：“黎方……”只是这一句，黎方仿佛听见了那段青葱岁月里三个人之间所有的欢声笑语，那都是多久以前的回忆了？时间好像真的过了很久，久到她已经不在乎她们之间的矛盾，回忆里的笑容永远是美好的，时间就如同一支神奇的画笔，将一切的缺憾以斑斓的色彩掩盖。

　　电话两头都是沉默，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良久，那边哽咽地说：“……黎方，对不起……”就不再说话，只剩下细微的啜泣声，和电话那头说不出的伤感。

　　黎方默默地叹了口气，说：“你在哪里？”

　　见到陆颖，黎方发现她和一年前没有多少改变，依然楚楚动人，肤白貌美，水灵灵的大眼睛如小鹿般扑闪扑闪，也难怪当初韩宇被她迷的七荤八素，出门找不着北。黎方腹诽片刻，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陆颖半垂着眼帘，满脸的委屈，并不看黎方的眼睛。黎方呷口茶，说：“好久不见。”听到这句话，陆颖终于对上她的眼睛，满眼的歉意，嘴唇动了动，喃喃地说：“对不起。”

　　黎方无语，心想这真是尴尬，其实对于她来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一个礼拜里，她就已经完全想通，感情不能勉强，她和韩宇之间本就存在很多问题，在当时她一直认为这些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她和韩宇不会有太长远的未来，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就如同是名存实亡的布雷顿体系，陆颖的介入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体系的瓦解。

　　令她意外的是陆颖竟然一直记挂到现在，看来没点道德崩盘的觉悟这小三真的不好做。黎方不自觉地开始神游。

　　“黎方，我和韩宇分手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这一年以来，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事情发生后，我很想找机会和你说句对不起，但是一直没勇气。我时常想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越想就越内疚，总是失眠，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光给过我勇气，而我却背叛了你，做了……这么伤害你的事，我……我真的……很对不起……”陆颖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哭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得往下掉。

　　黎方忙不迭地递纸巾，劝到：“事情都过去了，我这人不记仇呢！好了我原谅你了，哎你别哭了，这妆要花了诶！”越劝陆颖哭的越凶，原本似珍珠的眼泪一下子成了洪水，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悲春伤秋：“我……我真的特别难过，我父亲……走的时候，是你没日没夜……的……在我身边陪我，安慰……我，带给我希望，让我振作起来，但是……我却这样对待你，就……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我们的好姐妹情分，我……我真的很自责！”

　　陆颖的眼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吸引了茶馆四周异样的目光，黎方心里骂了声娘，这下子倒是像原配声泪俱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小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陆颖一哭起来就刹车失灵的事实她怎么就给忘了，还约了这个时间还在这么个人流量大的地方，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一边骂自己一边耐心地给陆颖递纸巾，一边等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后，黎方心想应该差不多了，陆颖的眼泪渐渐没有了，只剩下哽咽声，整个人像水洒过的莲花，娇柔可怜。

　　黎方拍拍她的手，心想得了吧，自己什么时候小气过，都这么多年的姐妹，她也哭爹喊娘地来道歉了，诚意是绝对够了，自己本来也不计较，还装什么丫挺啊！于是说：“陆颖，我们还是朋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再提了。你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向前看，身后的事儿要真计较几辈子都计较不完，听明白了吗？”

　　陆颖瞪着大眼睛，点点头，终于笑了出来，一如大一时她对她父亲的离去释然时的笑容，濯清莲而不妖。

　　想着寝室是回不去的，刚才陆颖又哭闹了那么久，现在静下来，黎方感觉了一下，发现十分饥饿，于是索性喊了服务员点了一桌的饭菜，说：“这顿饭就当咱两的和解饭，吃了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陆颖委委屈屈地点点头，不说话。黎方又问：“你跋山涉水来A市，就是为了向我道歉？”

　　陆颖摇摇头，说：“我妈妈调到A市工作了，她说这边有适合我的单位，所以我就一起过来这边，以后在A市工作。”

　　“哦？那恭喜，是什么单位？”

　　“在一家报社，我是记者，工作量也不大，跑跑新闻，写写稿子，挺自由的。”陆颖笑笑，端详了一会儿黎方，道：“你瘦了很多，念书很辛苦吗？”

　　黎方耸耸肩说：“倒也不是，你知道的，我这人很懒，有时候就算很饿了也不想动动身子出去买吃的。”尤其是研究生的课程这么少，她也乐的清闲就只窝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写写论文。转念一想似乎现在的生活没有这么悠哉了，因为她要开始把生活费挪一部分给房租，这等于她要与悠闲的生活kiss goodbye。想到这里，黎方有些发愁。

　　陆颖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问：“遇到什么困难了嘛？需要我帮忙吗？”黎方想了想，说：“你下午有安排吗？”

　　陆颖回忆了一下，回答：“要去跑新闻，不过也不是很要紧，可以让同事帮忙走一下过场，我可以请个假。”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答应那就太不好意思了，黎方连忙摆手说不用。两个人吃完饭，又闲聊了几句就挥手说再见，临分开时，陆颖叫住黎方：“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韩宇分手吗？”

　　黎方一愣，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你和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走不下去，但我已经和他两清了，也许你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你不需要认为这是一个负担。”

　　陆颖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