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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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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国使者今日下午刚刚抵达王城就被通知晚上有欢迎他们的皇家宴会。
现在上台的吟游诗人据说专门被请来歌唱两国即将延续万年的友谊。
哼,战争倒是持续了快万年怎么没人唱。弗雷利亚不屑一顾,将杯里残酒饮尽,随意晃动空杯。忙个不停的侍者并没注意到这里的空杯。
他拨弄了几下曼陀罗琴,清了清嗓子,然后带着骄傲的神情尽力地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了歌名和他自己的名字。
当然坐在中前排的弗雷被周围的聊天声淹没完全没听清歌和他都叫啥。
银盘盛着的烤蚌肉此时被端上来依次放在各人面前,旁边的蓓蕾特夫人用刀叉小心优雅地挑出蚌肉放在她女儿的盘中。
弗雷也同样优雅地开始剔肉。
台上飘出的第一个音还颤着,随后吟游诗人开口,弗雷轻微抽搐了嘴角,她有些想念以前在酒馆里遇见的某个唱着添油加醋的宫廷秘史的年轻小伙儿,不过她很快又换上微笑。
果然,只见斜对面已近中年的厄内斯特伯爵对着她傻笑起来还起身帮她倒酒。
哦,真是够了。
她礼貌性地对他颔首表示感谢,随后回过头去看表演。
台上的吟游诗人还在忘情歌唱,滚金边的绿色格子礼服让她怀疑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穿过最好的衣服了。
座席中最豪华的上面坐着的银胡白发的老头子就是国王,他头戴黄金宝冠,身穿绣皇家纹饰的棕熊皮袍,脚着一双他藩进贡的鹿皮茸靴。岁月和病痛折磨的痕迹使他的脸色苍白而无力,但他仍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左手边的使者谈笑。
在国王另一边则是首相——严格意义上依然是中年的莫德公爵下巴留着精心修剪的棕色胡茬,向后梳得整齐的褐色头发里已经夹杂了些许银丝,皮革制成的衣服显得身材修长——正和国王他们进行一场三人的对话。
而使者的另一边则是几个随行的骑士,其中那个总是在战场上相逢的蓝发骑士出挑灼眼,顺滑的长发披肩散在她的蓝白的盔甲上,正襟危坐地看着表演。
那些杂耍有那么好看吗……本来以为她是只有在战场上才冷若冰霜,看来平时也是个无趣的人啊。
管好你自己的事,老骑士的话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你多看别人一眼可能就会生很多事端。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道理了。她叹口气,没错,以前在跳蚤窝也是因为多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儿才被收做侍从和他浪迹天涯的不是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教她剑术枪法骑术,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导致在他死去以后她才会试着去皇家的比武大会——虽然她并不喜欢在宫中做骑士的感觉,可是如果老头儿不曾选中她,或许现在她依然在马厩里掏马粪——那里有她非常不喜欢的味道和老板娘无情的鞭子。
算啦,看她两眼不会少块肉的,她也没发现。
身边弯下的侍者轻声转达安德鲁伯爵想要与她结束后单独小酌的好意。
她故意不看向那老伯爵的方向,只盯着侍者,侍者倏地面红不知所措。
“请你向他转达我的歉意,我有点头痛所以并不想。”
侍者点点头离开。
弗雷拿着酒杯起身开门走到厅外,回身把嘈杂人声关在身后,隐约中好像看见人群回头中看向她的金黄色的瞳孔。
看错了吧,那么爱看表演的冰块怎么会注意她。
一个北方的夏夜,还是有点冷。她左右看了看,除了几个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守卫,厅外看不见一个人,夜晚的宫闱空旷而寂静,虫鸣此起彼伏。
她抬头看天,喃喃自语,“天空像占卜师漆黑色的毛绒桌布,而星星则像顾客支付的银币叮当响。”以前她和老骑士到贸易城邦苏清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些占卜师,他们的表情隐藏在深灰色的兜帽下,从宽大有些磨损的袖口里伸出的手指细长而不带血色,他们用半旧的纸牌或是带着污垢的硬币甚至一根芦苇杆为你占卜——理由是只要有足够法术,自然万物都能预测未来。后来老骑士才告诉她真正的法术师并不是那样,大法术师诺尔谦虚而博学,不用能力赚钱,当然他到死都没有向她解释为何一个谦虚而博学的法术师会落得屠族的下场。
“一个充满铜臭味的比喻。”一个不曾听过的清脆沉静女声从门口飘来,她猜得到是谁的。
“战争时不留情,连和平时也不友好的女人。” 弗雷玩弄起自己的卷曲枣红色发梢,努起嘴,战争那几个月产生的分叉使她不太开心。
“我不否认。”蓝发冰块上前与她并肩站立。
“明天的比武大会你会去吗?怎样?要不要和我比一比?”她又挑起了嘴角,幅度比之前大的多。
“不要。难道战争时比的还不够多吗。”
“想要和你单独比试嘛,战场上总是被打扰,我很烦他们那些杂碎。而且,”她顿了顿,笑容未灭,“我想你用那把你一直不用的剑和我比一次。”
“……”冰块侧目看了看她,深吸了一口气,夏夜的空气里混着安息草淡淡的香味。传说给逝者含一片就能使其安息的神奇草药的味道却不能让蓝色冰块融化,她硬生生吐出一个字:“不。”
还真是个冰块,她想,“算了,我总有办法让你拔剑的。”耸了耸肩。
“妄想。”她转身要走,可转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她维持着一个背对着弗雷的姿势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歪了歪头,“见过啊,战场上不是一直见的吗?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我是说更久以前。”她的脸融在黑暗里,弗雷看不清。
“可能是上辈子?我不记得此生遇见过一个冰块。”她笑了笑,浅酌一口,红酒的醇香慢慢在口中化开。
“……”她沉默着离开了,弗雷敢打赌这个冰块白了她一眼,背后的关门声刺耳突兀,身边的空气冰冷。
“啊,忘了问名字了呢。”
虫鸣渐静,此时弗雷还没意识到漫漫长夜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