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56、鸿门宴（5）

　　汉朝与匈奴，自古便有分歧不断，更加上近来战事不断，予晗真的想不出来这次壶衍鞮前来天朝所为何事，难道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么？恐怕不是的。匈奴一定在谋划着更可怕的一轮袭击，并有可能威胁到长安。
　　她轻轻勾起唇角，似是看戏般观看者台上两人的比赛。霍去病与壶衍鞮的比赛是在第二场，第一场便是二哥和乌达那的比赛。虽没有亲眼见过二哥的实力，却看到他信心满满的在台下挑选着兵器。修长的食指拂过每一把剑的剑身，像是工匠在精雕玉琢一件玉器，无比精细，一丝不苟。
　　似是不满意，霍光低头扫视了一眼腰间的佩剑。手指轻轻抚过剑鞘，猛地一个停顿，哗的一声拔了出来。银光闪闪，照应着昏黄的灯光，一时间竟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予晗瞪大眼睛盯着那把银光闪闪的佩剑，那时觉得眼前一阵迷离。雪白的颜色渐渐地充斥了视野，无比的熟悉，上面似乎还有母亲亲手镂刻的字，却只是因为太远，微微有些看不清了。她却还记得，那剑柄缀着的青玉流苏，如针一般的刺痛了她的眼。脑海里浮现出与大哥之间发生的一幕幕，只觉得无比的疲惫，不想再想，亦不想呆下去了。
　　站在他身后的青萝似乎感到了予晗的不适，轻轻伸出手扶住予晗，小声道：“小姐若觉身体不适，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予晗摇头：“不必了。这里还有一场好戏等着我看呢。”
　　身后的青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低的声音传来：“诺。”
　　予晗只觉心下一片黯然，刹那间生出强烈的抵触情感。眼前一片眩晕，勉强扶住了案几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拿起酒杯佯装喝酒，却把酒杯捏得死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倒却惹人怀疑。
　　“小姐若是感到不适，现在不妨开口提出来。”穆多娜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猝然回头，她斜斜的依靠在大殿的柱子之上，面色充满了慵懒，如同一只乖戾的小猫：“若是到时比武，可别怪穆多娜手下无情。”
　　予晗不语，手里的酒杯握得死紧，关节处微微泛白。
　　见予晗不答，穆多娜笑的愈发妖媚，慢慢走进，脚步好整以暇：“若不是听蕴姐姐说了关于你的事，我才不屑于来长安呢。”她的声音甜美，“蕴姐姐说，你抢了她爱的人。我倒要看看，有本事从蕴姐姐手中夺走壶衍鞮哥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一定会见神杀神，遇鬼杀鬼！”
　　这一番话，她已经把对自己的厌恶都挑明了。
　　没必要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予晗直起身来，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声音冷若寒冰：“哦，公主就对自己的实力那么自信么？可得小心点啊，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把握好的事情，可真得把握好了，否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 穆多娜惊愕气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予晗不再理她，转身高傲的喝着酒水，淡淡的看着台上两人的比武。身后，穆多娜的脸色格外难看，嘴唇抿得死紧，眼里刹那间迸发出凛然的寒光。

　　霍光慢慢的走上台，静静地凝视着身材魁梧的对手。此时，乌达那手执碗口粗的大号砍刀，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乌达那毫不掩饰自己目光里那如同豺狼般恶毒的眼神，一阵风吹过，缀在砍刀上的钢丝小环沙沙作响，却已经成了发动攻击的信号。
　　他大吼一声，举刀便向霍光砍去。那吼声似乎集聚了全部力量，就连宣室殿都似乎微微有些摇晃。由于吼声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砍刀在空中挥舞，竟显得有些笨重，掀起了一股强劲的风，却还没有强劲到使霍光无法动弹的地步。
　　只见霍光手中雪剑微微一挑，便直中要害，化解了乌达那那看似力达千钧的攻势。剑风忽的凌厉起来，在空气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气，雪剑散发出的寒冰之气，比起那笨重的砍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空气忽然变得静谧，似乎一切都已经消失殆尽，只有那森森寒气的雪剑还在空中自由的滑动着。
　　乌达那还没来得及出招，只觉得身子仿佛被寒冰冻结住了，砍刀已经太不起来，只能看着那雪剑自由地挥舞，宛若滴水成冰，每一份剑气，都带着刻骨寒意，令人睁不开眼，亦是挪不动步子。
　　预感到危险，右手本能的举起砍刀阻挡，此时却已经使螳臂当车，只见得霍光的雪剑微微转了个方向，便已经直直的朝着他的要害袭来。无比迅速，仿佛在那口银光闪闪的宝剑之下，已经无力回天，即使是千斤重的砍刀，亦是无济于事。
　　四两拨千斤，便是这个道理。从一开始，只要霍光有机会出剑，便已经注定了结局——乌达那不会赢。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观看者，一面猜测着结果，一面感叹着雪剑的威力。壶衍鞮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浅笑，好整以暇的观看者，似乎对于比赛的结果并不在意。手指在案几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时间似乎在一次次的敲击中流逝的飞快，却又好似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
　　那脚步声直直的冲向坐在末席的予晗，急促之下竟然掩盖着几分心悸与狰狞，与凛然杀气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一个身穿淡蓝色宫装女子从阴影处闪现，眼神只在台上微微停顿，便冲到了予晗的面前。飞云髻上斜插一只碧玉簪，金步摇玉搔头在鬓边摇摆，柳眉描的精致，发鬓却微微有些松散，却还是无法掩盖住她眉眼间的微微仓皇。
　　这脚步声，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安静的大殿喧闹声不断。
　　原本已成定局的战局微微出现了转机，对于乌达那来说，无异于是黑洞被开了一个小孔，投入了一线光亮，竟也是一片光明。
　　雪剑带着凛冽的寒光，正要刺下，霍光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到那个淡蓝色宫装女子，手中的剑刹那间停住，心头陷入无休无止的回忆与惊愕中......
　　那个女子，是她么？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乌孙么？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呢。飞云髻，没错，她最喜欢绾飞云髻；碧玉簪，也对，她最爱翡翠；柳叶眉......却不太像她，许是分别太久，连她的喜好变了也一无所知，竟也是从记忆中淡去了。
　　紧密无间的剑花，微微有了些破绽；霍光的瞳孔渐渐涣散，已是心不在焉。已成定局的事情，刹那间在转眸见改变了结果，改变了命运。
　　霍光攻势虽猛，乌达那却也不是浪得虚名之徒。察觉到了他的不对经，乌达那手中砍刀猛地一挑，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带起一阵强劲的剑风，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向霍光飞速袭去。
　　雪剑依旧握紧要害，霍光也回神看着乌达那。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悲哀。似乎是放弃了，剑风微微软了下去，竟是他抽开了本可牵制住乌达那砍刀的雪剑......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