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5、Chapter 4 情中情（2）

　　两天以后，霍去病出征了。奉刘彻之命，前去围剿在汉朝玉门关附近活动的匈奴人。
　　予晗也搬进了皇宫，霍府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刘彻那道圣旨，其实只是在世人面前摆个样子，封予晗一品诰命夫人。与自己皇后的侄女在一起，即使不计较却也无法避免世间的舆论。
　　霍光心里自然是千般惆怅不是滋味儿。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心头就涌起千般不舍。

　　一方喜一方忧。此时霍府正欢天喜地的送予晗出府进宫。
　　身着一件紫色华袍，虽已入春，天气仍冷得厉害。貂毛缝制的领子，穿起来格外暖和。可予晗却分明尝到了无比冰冷的滋味儿。
　　鬓角金钗摇曳，配着紫衣华袍，原本属于予晗的清纯以及如莲般的高洁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好似牡丹一般的贵气逼人。
　　阳光反射着金钗，四处金色光芒闪动，奴才们都无法正眼看自己的主子。
　　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合欢也不相信予晗会变得如此的媚。天生丽质，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予晗岁心里厌恶，嘴角仍挂着暖暖的微笑，如天边那抹朝阳般灿烂。她向在冷风中立着的霍夫人微微点头道：“娘，不必送了，我自己去就是了。还有合欢陪我呢。”
　　霍夫人本就担心予晗会中途跑掉，此番听她一说更是皱起了眉头。
　　风吹拂着她身上的大红锦袍，绿儿连忙劝阻道：“是啊，夫人，您看小姐多孝顺。冷风里立着，您可小心着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霍夫人叹了口气，摇头时鬓角的玉钗子随着墨发一同摆动。她抬头向守在马车旁的大管事徐从道：“那，徐总管，麻烦您了。”
　　徐从不是阿谀奉承的小人，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予晗努力眨掉眼中的泪水，手指轻缩，触碰到了藏在深衣袖口中的小筏。
　　她努力的微笑道：“娘，二哥，我走了。你们多多保重，如果有空的话，予晗会回来看你们的。”这句话意有所指，霍夫人没有在意，霍光嘴角倒是浮现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予晗会意，轻轻笑道：“合欢，我们走罢。”
　　手指轻提裙子，予晗跨上马车。马车的穹顶由珍珠装饰，红木车厢格外的气派。八匹马所驾的马车，内部自然是无比的大。更用汉白玉装饰而成，明亮美观。马车中央一个精致的小炉使车厢温暖起来。
　　徐从为予晗拉好帘子，跟随在旁边，朗声道了一句走，马车缓缓驶动，离霍府越来越远。
　　“予——晗——”
　　是二哥的声音。予晗眼角沁出泪水，手指挑起车帘，只是微微回头，幅度并不足以看到霍光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身体猛烈的颤动着，泪不住的往下流，霎时浸湿了衣襟。嘴角的微笑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的苦涩与恨意。
　　在黑暗中，一股火焰猛烈的燃烧着，点燃了天即将亮了的那颗星。

　　予晗被安排住在昭阳宫。
　　这本是窦太后所住，内部奢华，是未央宫中除了椒房殿最好的宫殿。
　　虽然没有椒房殿这等皇后的寝宫一般气派，但昭阳宫的雅致却更胜一筹。门前种满了兰花，幽香充满了庭院，为这个深深隐没在未央宫的地方增添了一抹神秘与清雅。
　　放好物什后，奴才们便三三两两的退下了。
　　予晗站在一副美丽的画前发愣。眼神迷离，瞳孔黝黑处深不见底，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从漫步来到发呆的予晗旁，小声道：“霍姑娘，陛下还是准您出宫的。毋须通报。”
　　话音刚落，予晗扭转回头，黝黑的眼眸瞬间变得晶亮。她强压着兴奋的心情，再一次确认到：“真——的吗？”
　　徐从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予晗不断的抚摸自己的胸口，高兴之情显露于表。许久没有弧度的嘴角此时也绾了一个俏皮的笑，那是发自肺腑的笑。
　　只要可以出宫，就还有希望。她也就还有能力与命运，不，刘彻做抗争。
　　她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手指再次微缩，再一次碰到了那触手柔软的淡黄色小筏。那里面写着狐鹿的优美小篆。
　　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合欢笑盈盈的看着予晗，她也对于予晗又重活了信心而由衷的高兴。事实上，只要小姐高兴，她也就高兴，不是么？
　　良久良久，予晗开口道：“合欢。”
　　“在。”
　　“去帮我打一盆热汤来，我要沐浴。”
　　合欢轻声允诺，正要转身去准备，予晗的声音再度响起。显得比原先欢愉，却仍透着一股疲惫。
　　“去拿一件青花衣裳来吧，淡雅些的。另外，你让人捎个口信给静姝，我今日想去她那儿坐坐。”
　　“......是。”
　　予晗沉凝了会儿，又道：“对了，你若有空，也就派人去打听打听霍去病现在怎么样了。”
　　合欢张口想问：“小姐，您......”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予晗的手指慢慢抚上眉梢，眼里略过了几丝不耐烦，“交代你的事情快去办好，就行了。”

　　合欢走了几步，却听到后面传来予晗的歌声。是那日在长安街上听到的歌曲，想不到，予晗已经学会了。
　　歌声凄婉哀凉，甚至让合欢怀疑刚才看到的予晗欢愉的模样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一个个音符深深的击打着她的心扉，合欢心里涌起说不明道不清的同情。
　　即使是名门望族的女儿，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不是么？她们又能比自己这些奴婢号多少？
　　叹了口气，合欢的身影没入黑暗中，而歌声依旧在继续。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