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41、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2）

　　入夜，阏氏大帐内烛火摇曳。莫蕴端坐在案几前，面带微笑，凝视着从外面走进那越来越近的黑影，嘴角浮现的笑容愈加深刻，化为一道冷笑，在这凄冷的夜色中开出人间最为灿烂却带着死亡气息的花朵。
　　“你果然来了。”她妖媚的站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气息，缓缓道：“你果然还是忍不住。单于之位的诱惑如此之大，你一介凡人，又怎能对这匈奴至高无上的权利说不呢？”
　　黑影冷冷一笑，露出森白牙齿，阴鸷的看向莫蕴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招。”
　　莫蕴微微一笑，伸手揽住黑影的手臂。那黑影微微颤抖了下，冷哼一声，将莫蕴狠狠推开。刹那间，她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妖媚的笑容道：“放心，我怎么会害你呢？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一定会尽全力，助你登上单于大位。只是......”她微微凑近了些，附在黑影耳边低声道：“事成之后，你许我阏氏之位。”
　　“你若能办到，我自然会守信。”黑影淡淡瞥向她，眼里没有什么表情。他走到阏氏的宝座上，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覆盖着熊皮的宝座，冷冷的勾了勾唇角，“这阏氏大位迟早都是你的，不管是我，还是狐鹿姑，你永远，只能是匈奴独一无二的阏氏。”他微微侧了侧脸，“对么？”
　　莫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招了招身后的小桃。小桃闻声应诺，走上前来将托盘中的物什递给黑影。莫蕴淡笑着拿起那纸包，递给黑影，唇角勾起森冷笑容。
　　黑影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一扫袍袖，便将纸包收入袖中。却见莫蕴淡淡一笑，妖媚的声音凌空传来：“把这个药和我的药一同使用，不出一个月，这匈奴的单于之位，就是你的。”
　　黑影未尝道谢，森森转过身去，大步离开。
　　见黑影走了，小桃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阏氏娘娘，您确定要这样做么？”方才被黑影全身上下的气势吓得不敢说话，小桃的声音里也带了些许颤音，“这可不是一个善主。”
　　莫蕴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宝座，轻轻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赌一把了。狐鹿姑不过将我当做一颗棋子，他亲近我，就只是怕我加害霍予晗，仅仅如此。为了这些事，我就不恨他么？怎么可能。就算我想要帮他稳住这个单于的位子，将来他也迟早会过河拆桥，把我杀了。与其这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小桃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转身退下。

　　清晨的阳光懒懒散散的洒在这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
　　渊儿起得很早，早早为予晗煮好了茶，送进单于大帐。大帐内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狐鹿姑已经离开了，大帐内只有予晗呆呆的坐在榻上，目光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渊儿打了个千儿，直到她发出声响，予晗才反应过来。
　　她微微笑了笑道：“渊儿，你今儿怎么起那么早？不是说今天你不用过来的么。”
　　渊儿一面笑着，一面将茶放在案几上。予晗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什么。她看向窗外的阳光，叹气道：“外面阳光倒是好的很，早上起来却全身都是无力感，渊儿，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昨晚准是没有休息好。”说到这儿，渊儿诡异的笑了笑，凑过去笑笑道：“姑娘，你昨儿和单于准是又促膝长谈了罢？奴婢看今早单于的精神看似也不是很好啊。唉，不妨说一说，你们昨晚都聊了些什么？”
　　予晗的脸顿时泛起一片红潮。她颇为不悦的瞪了一眼渊儿，不悦道：“哪里什么促膝长谈了啊？你又胡说。单于看起来不好，那是因为他生病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渊儿嘻嘻笑着不再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到予晗的腰部，叫出声来：“啊，这蝴蝶佩不是早就没有了吗？怎么，姑娘您找到了？”
　　说道蝴蝶佩，予晗的目光顿时便的柔和起来。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泛着金黄色光泽的蝴蝶佩，轻轻抿唇笑道：“说来倒也正是巧。我还真的以为再也找不到这个了，却没有想到碰巧被莫蕴捡到了交还给我。其他的物什我不敢收，倒是这蝴蝶佩是狐鹿哥哥送给我的，谅她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渊儿一面应和着，淘了点香饵放入香炉中，大帐内顿时泛起一股檀香的香味，格外清新。予晗一瞬不瞬的盯着渊儿的动作，在她放好那香饵之后，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果然好香。”
　　“是啊，右谷蠡王对您可真好，就是这种宝贵的东西，阏氏娘娘都拿不到，巴巴儿的往您这儿送。”渊儿应和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予晗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很不好看。
　　她艰难的看着渊儿，目光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愠怒，低声道：“不许再提他，否则我必定将你打发了去！”
　　渊儿从未见过予晗如此生气，只是连声应和了几句，转身退下，却听予晗在她身后叫住：“你先别急着走，去为我请医官来，我想再询问几句单于饮食中需要注意的东西。”
　　“是。”低低的应和声不一会儿响起，渊儿转身退下。

　　狐鹿姑今儿回来的更早，许是要知道带予晗出去，他很早就遣散了朝臣。予晗还没来得及请到医官，他就已经回来了。这下也不便当面询问，也只能暗中去派人告诉医官不用过来了。
　　狐鹿姑大步走进，唇角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就连予晗也感到昏暗的大帐为之一亮。他大步在予晗身边坐下，低下头来凝视着她，眼里浮现的温暖的光芒倒是让予晗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涯儿渊儿见了，都装没有看到，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面上泛着的阵阵红潮暗示了她们此时的羞涩。
　　予晗低头喝了口茶水，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怪异，禁不住抬头看向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这么怪异的盯着我看？还是你的眼睛出了问题，移不开来了？”
　　听到这话，涯儿渊儿都忍不住咳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忍住的笑意。奈何主子在此，不敢撒野，只好硬生生的把言不由衷的笑意给憋了回去。
　　狐鹿姑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握住予晗的手。予晗被他这样握的微微一颤，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眼里散下了几抹莫名的情绪。良久，狐鹿姑才低低的开口道：“予晗......我......我们现在去鄢支山吧。今日若是不去，恐怕以后就很难再去了。而我的身体时好时坏，也不知道......”
　　予晗急忙掩住他的嘴，努力克制住喷涌而出的酸涩之意。她强笑了笑，缓缓道：“不要胡说，你的寿命还长着呢。不许死在我前面，狐鹿姑，听到没有？不许死在我前面！”
　　狐鹿姑轻轻点了点头，揽过予晗的手，拉着她向外走去。他步如流星，完全没有丝毫生病的迹象，就是予晗看了，也暗中舒了一口气，急忙快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