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24、君心我心（5）

　　从草丛里走出来的那人见到予晗，眼里刹那间闪过一丝惊喜，也不管面上的鲜血，就在阳光的照射下直勾勾的看着她，宛若看着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许久，他才愣愣的开口，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与惊喜：“予晗，真的是你！”
　　予晗也只是愣了一瞬，便飞快的反应过来。她也盯着那人的俊美无双的脸庞，刹那间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也禁不住唤道：“二哥？”
　　霍光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予晗一片欢喜的目光映衬下，他的面上红光满面，笑道：“那日大哥说你回到长安了，我还不信，想着如果你回来了，又怎么会不来看我。现在看来，你倒是过得很好，我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还好没有把我这个二哥忘了，总算没白疼你。”
　　予晗面上呈现出一抹佯怒的神色，笑骂道：“二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到好似予晗把二哥忘了，你白疼我了似的。”
　　霍光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抹去了面上的血迹。那富有棱角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良久，他才迟疑的开口问道：“予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漠北地界，前面便是匈奴了啊。”
　　予晗不答反问道：“二哥为何会在这里？这里确实是漠北地界，前方便是匈奴地界。按理说这种地方大哥才会来啊，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何况二哥一身戎装，实在很难令人不联想到和匈奴与汉朝最近的战事有关。只是予晗听说那战事在居延开启，又为何二哥会出现在漠北？”
　　霍光的眼光诡秘的闪了闪，似乎在竭力想要隐藏什么。忽而，他爽朗的笑声传入予晗的耳畔：“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说的不错，这次二哥来，正是为了匈奴与我天朝的战事。只是......”他压低了声音，“大哥确实是在正面战场居延迎敌，但这一次我孤军深入，就是为了在背后，给予匈奴致命一击！”
　　这一个消息，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予晗的心中泛起无限的涟漪，久久无法平复。她惊讶的看着霍光面上诡异的笑容，顿时觉得以前自己太不了解这个二哥了。她只记住了他疼她，关心她的那一面，却忘记了，他还是一个久经沙场阅历丰富的将军。
　　匈奴......致命一击......这几个字宛若惊雷般炸响，予晗呆呆的看着霍光，近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只感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都沉浸在了无法历历数到的梦里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是当做不知道，去找狐鹿姑么？可是她做不到。眼见着匈奴军队遭受毁灭？狐鹿姑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她恐怕不忍看到。可是如果告诉了狐鹿姑，算不算是背叛了汉朝？那到时候若是二哥知道了，又会怎么想他那个往日最疼的妹妹呢？
　　原来身处两军之间，竟是如此的痛苦，竟连到底该如何抉择，都也不知道了。
　　霍光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凑近了几步，予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予晗，这消息可是绝密的。你不会想要去通风报信，提防那个匈奴单于吧？”
　　予晗愣愣的看着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神情之间仍旧带着矛盾，似乎犹豫不下。只听霍光一声轻笑，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眸里深不见底：“你尽管去做吧。我也正好想要知道，你如今对待匈奴与汉朝之间的事情都是个什么态度。至于这则消息么......”他话锋一转，“悉听尊便。”
　　说罢，霍光猛地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个七窍流血死去的匈奴士兵，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予晗，莫怪为兄心狠。你若是将这告诉了狐鹿姑，匈奴人就不会死那么多了，可是恰恰的，汉族人就会数以千计的死去。你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我们三天以后就会发动攻击，你明白了么？”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予晗的手指不由得颤抖了以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霍光，似乎在努力的看清他的真面目。霍光却也未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去，草草的道了个别，便骑马离去。
　　予晗只觉心中皆是矛盾，不知道该偏袒哪一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已经离开的那个汉朝对她来说重要，还是她心底的那个人，狐鹿姑对她来说更为重要。有时候也许重不重要，对与错早就分不清了，关键在于到底是来得早一些，还是来得晚一些。
　　是这样么？
　　予晗抬头去看那抹渐渐落下的红日，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中所向。她已经离开莫祁了，此后又会少了一个疼自己的人。那她心上的那个人呢，她还能再次错过么？不能了，真的不能了，若是再错过，命运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予晗忽然上马，挥动缰绳，策马狂奔起来。远远地黄土修葺成的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还有渐渐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声。
　　阴暗处，一人走出来，薄唇抿得死紧。他死死的盯着予晗离开的方向，似乎在努力确认她是否真的向着居延的方向走去了。许久，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沙哑：“她最终还是去了。赵破奴，生她养她的地方，究竟对她来说还是连匈奴都不如。”
　　赵破奴带着略微怀疑的神色看向天边那抹愈行愈远的身影，淡淡道：“司马大人，如今我们怎么办？”
　　“一切如常。”霍光眼神里寒光乍现，整个人也变得无比阴暗：“她若要去告诉，便去吧。反正无论她究竟赶得及，还是赶不及，报的了信，还是报不了信，都不重要了。”
　　“司马大人？”
　　霍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如寒冰般森冷没有丝毫感情的盯向天边那抹熟悉的身影，话语森寒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如今的他，早就不是昔日那个直率开朗的霍光了：“因为我们发动奇袭，不是在三天以后。而是在——”
　　“今晚。”
　　话毕，霍光嘴角的冷笑更浓，笑的也越发的冷漠无情，宛若曼陀罗花在黄泉彼岸妖冶开放：“予晗如此爱那个匈奴单于，那我便要让她，彻底断了这离经叛道的念头。等到一切事情终了了，她也会想通了。”霍光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时，她才会明白，我真的是为了她好。要知道，爱上了异族的单于，便是不忠，不孝，予晗，万般不能背上这个令人唾弃的骂名。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场仗有什么失误。”
　　赵破奴微微愣了愣，许久，才缓缓道：“司马大人英明。”他看着那抹身影，也看着在自己的面前宛若天神下凡般的霍光，又将目光落到了死去的那个匈奴兵上。霍光说的没错，对抗汉朝的人，除了死，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即使是投降，恐怕皇帝陛下也万般不会允许。
　　这便是挡我者死，逆我者亡的道理么？只愿战争得胜，匈奴灭亡之后，那所谓英明的皇帝陛下，莫要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野狗烹。只要不是那样，也不枉他们为他赌命一场了。
　　一切，今晚便会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