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大结局 ...
-
李家这事儿出就出在林民留下的这七十多万的补助金上了。
林民走了，玉秀身子不舒服，自打医院里回来，便整日里坐在炕上发呆，要么便抱着林民的衣裳哭，这样一来，家里大小事情便落到了青云身上。
而青云因着家里出事，这次回来还带了苏南。前面说过，苏南这人，打小就是个会来事的。这家里里里外外的大小事情，青云想不到的，顾不来的，他都跟在后面一一给收着场，善着后。本来还想过来帮一下，顺便捞点实惠的玉秀一见这样，回去难免心里有些牢骚，而这牢骚不外乎家里还有儿子呢，家里人也没死光，大小事情就让个外人来打理了，日子长了，这个家还不得改姓苏啊！
林宝只当媳妇嘴欠，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可老李太太却不这样想，大儿子走了，儿媳妇又是个身子不中用的，大孙子年纪终究太小，这要真是让孙女婿插进来，那不还得闹成胡军成家那样哪！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接下来的日子，老李太太看这个孙女婿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终于，在林民入土后当晚，李家爆发了这些年来的第一场口角战。
战斗双方，当然是以青云为代表的青云、苏南这方，和以老李太太为代表的老李太太、云芝一方。争执的主要对象，便是林民留下的这七十五万块钱。
当时，林民玉秀都入了人身保险，这保险的受益人，林民的写着青云，玉秀的写着雷达。夫妻俩的意思是谁都不偏向，给俩孩子都留点宽裕钱儿。因着当初想着，玉秀的身子骨不好，万一家里出了啥事，林民还能顶着些，有他在，青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会亏着雷达。没想到，世事难料，林民竟走在了玉秀之前，这属于青云的一份便早早的出来了。
青云的意思是，老太太由两家一块养着，当初的二十几万抚养费里面，按照法律计算标准，该是有八万是她妈玉秀的，有六万是老太太的，六万是雷达的。至于死亡赔偿，那该由她妈玉秀拿着，好日后给雷达娶媳妇用。
老李太太可不同意了，怎地，自己养大的儿子，拼死挣来的钱，自己只能得个零头？这口气老太太咋能咽得下去？！给大孙子的钱她倒不心疼，只是这钱放在大儿媳妇那里，要是哪天她改嫁了，这钱不就跟着上了别家汉子的口袋里，这种事情是老李太太最最不想看到的。再说了，你个小丫头，毛才长齐，日后又是别家的，这种事情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老太太打小不待见这个事事跟自己针尖对麦芒的大孙女，虽然后来因着孩子长大了，两家间关系有所缓和了，可再怎么地，也挡不住那份打心眼里的不待见。
还有一点，老太太想着，大儿子已经死了，自己日后肯定是靠小儿子养着。可小儿子这边，除了一个大棚，这小子啥都干不成，家里的积蓄连老大家的零头都没有，老太太想给小儿子争点过来，日后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云芝心里也打得这个主意，眼看着老太太日后要靠自家养着了，这争多争少，最后可全是自家的财产，是以，这事，云芝坚决地站在了老太太这边。
青云不同意，直接不客气道，俺妈改不改嫁，这要看她自个儿的意思，俺爸这边刚走，您那边就惦记着往外撵人了，要真这样，留俺弟弟一个人在家俺们谁也不会放心。再说了，俺弟弟是俺亲弟弟，是俺妈的亲儿子，做妈的会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得靠做婶子的做奶奶的惦记？
本来有些浑浑噩噩的玉秀，被青云这话一惊，也狠狠地盯着云芝和老李太太，那神情，仿佛两人再开口要钱，自己就要开口咬人一般。
云芝被刺，又被妯娌瞪得有些讪讪，知道这边关于雷达的份子钱是要不过来了，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林民保险得的那份子补偿：好歹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这入了保险，得了身后钱，怎么也得给老太太留点儿念想吧？
奶奶要真想要念想，俺家有俺爸的相片，有俺爸的衣裳被褥，啥不能做念想？咋偏偏这满街流通的红钞倒成了她想人的念想了？！小婶子，俺就在这跟你直说了，你就甭打俺家钱的主意了，俺爸这保险上写的受益人是俺，俺这钱不管是花在俺妈俺弟弟身上，还是花在俺自己身上，跟你那是一毛钱都没关。奶奶，您也摸着良心想想，咱村里哪家老太太六万多块钱不够花的，就是天天吃鱼吃肉这钱也是足足够的。您长命百岁，到时候真花得不够了，没关系，俺接着养您，还是大鱼大肉供着，不会让您饿着半分！可俺家这钱，是俺爸拿命挣回来的，是怕俺们母女三人日后落个不好，好来救济俺们的，俺说啥也不会让个外人来把这钱划拉走的……
青云捏着湿帕子，每说一句，泪珠子便往外滚下一圈，可再怎么哭泣，该说的话一句没少说，每句都顶的俩人死死的。
老李太太被这不孝的孙女气得不行，身子骨里这些年掩盖住的尖酸刻薄又被逼了出来，一巴掌挥向青云的脸颊。苏南就站在青云边上，老太太一巴掌过来，他也不拦，将青云往后一拉，自己往前一挺，这巴掌便落到了他的脸上。
不管是女婿还是孙女婿，这还没进一家门，就不是一家人。这时候，李家还有几个正在帮工的婆娘正在灶上、院子里帮忙收拾请客的锅碗瓢盆。屋子里的争执本就引得大伙儿竖着耳朵听信儿，这巴掌声一响，又传来青云尖声哭喊：“奶奶，俺晓得您打小不喜欢俺家，也不喜欢俺，啥事都向着小叔家。可苏南他这会子还不是您孙女婿哪，你有啥气就往俺身上撒就是了，干嘛打他啊？
你要嫌打俺不痛快，雷达，过来，让咱奶打！
俺们俩都跪着了，奶奶，您爱咋打咋打，俺们半句怨话不说。可这钱毕竟是俺爸拿命挣来的，这事也是俺们的家事，你就这么好意思俺爸刚走就过来抠钱往俺小叔家送？俺爸不是您亲生的还是咋地？呜呜呜……”
屋里传来青云、雷达的哭声，院子里正刷锅的几个婆娘交换着眼神，八卦气息不言而喻。
老李太太被气得不行，连鞋子都没穿，下了炕便直直往自家走去。走到院子里，看到正在竖着耳朵听笑话的婆娘几人，还咬牙切齿道，“这小泼娘皮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子就往婆家开始划拉钱了，打小就刻薄泼辣，日后定没个好！”
做奶奶的这般说自家孙女，那可真是过了。云芝拎着婆婆落下的拖鞋追出来，听到后边几句，不免有些讪讪，赶紧扶着老太太出了门子。
大家伙儿一边刷碗，一边不屑地议论道：“人家往不往婆家划拉咱不晓得，可这老虔婆啥东西都爱往她小儿子屋里划拉倒是真的，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做娘的……”
屋里，青云靠在苏南肩上，有些累也有些疲惫。
不知道过了奈何桥的爷爷和还没过奈何桥的老爸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了家里这般情形，走的时候会不会有不舍，有不甘？
然而，不管怎样，林民家的这场争执还是很快就被村里人知晓了。还没秋收，正是夏日里清闲的时候，大伙儿坐在屋后乘凉，说得也不过是李家这七十多万块钱的事儿。
还有那四五十的光棍汉子，想着老李太太传出来的那话，心下也有了算计。
这些我们都暂时先不提，先说说李家这时的情形。
林民刚走那几日，玉秀不过是心思恍惚，虽然人有些麻木，可好歹没出啥问题。可林民头七一过，也不知是刚从幻境中醒来，还是怎地，玉秀养了两年的身子又开始犯病了。
先是失眠，好几宿好几宿不睡觉，只盯着窗户发呆掉泪珠子。后来又开始铺天盖地地发低烧，只浑身没劲，昏昏沉沉的，大夫打了退烧针也不管用。
青云没办法，只得将安眠药化在感冒冲剂里，喂着玉秀往下喝。玉秀喝几口，便昏睡过去，可不一会又会惊醒，如此反复没几日，整个人便瘦得赶上大前年那场大灾。
苏南翻了翻丈母娘的眼皮，又把了把脉，跟青云商量着还是赶紧将人送到医院比较好。青云学得是护理，可真用到自家亲人身上了，连打个点滴手都是颤抖的。最后，还是苏南开车，又加上青云姐弟，四人直接去了市附属医院。
大医院毕竟技术还算不错。玉秀住院后第二日，醒来时便能开口说话了。可再开口说话，毕竟病得有些糊涂了，看到闺女在侧，拉着她的手便道：“云啊，俺梦到嫩爸了。”
青云心里一酸，反握住她妈的手轻问道：“俺爸在那边还好么？”
“好好……可俺就是看不清他的脸了，唉，俺真是老了，眼睛也不顶用了。说不定哪日，也该去陪嫩爸了！”
青云胸口发闷，妈妈不过五十出头，鬓角的白发竟比奶奶还多，眼眶深陷，嘴唇泛白，偏瘦的脸上早就没了多少肉。“妈，别这么说。雷达才上初中，还没上高中，还没考大学，还没给您娶媳妇呢！您就忍心，就忍心这么扔下俺们俩？”
玉秀不说话，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泡只自己发呆。
这样住了小半个月，玉秀身子便完全恢复了。
回家之后，老李太太又趁着青云不在家的功夫到大儿子家闹了几场。可玉秀仿佛呆了一般，任由老太太在耳边指桑骂槐，就是不开口说话。老太太骂得无趣，临走时顺个手电筒，顺块猪肉，连葡萄树下的小马扎都拎走了两个。
林宝看着实在不象话，从不发脾气的他也在老太太院子里闹了一场脾气，又将老太太顺的那些东西给大嫂送了回去，当然吃的已经下了老太太的肚子，这个便当晚辈孝敬长辈了。至于调唆老太太闹事的云芝，也头次挨了林宝一巴掌，可云芝娘家早没了爹妈，做哥哥的又从不给自己撑腰，云芝想让娘家来横一横，都没地方使劲儿，只得恨恨地咽下这口热气，好几日都消极怠工，不给林宝做饭。可林宝这次也犟了脾气，宁可去老太太那里吃，也不跟云芝低头。这般挨了几日，云芝便意兴阑珊地牵着华子到老太太屋里找人了。
接下来是秋收，没了林民，又闹成这样，这年两家秋收便没合在一起。
玉秀大姐玉芬怕妹子忙不过来，自家地里还没忙活完，便带着大姐夫过来帮忙了。忙到一半时，云芝又拽着林宝过来了。玉秀看着云芝笑眯眯的脸，觉得有些奇怪。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过来帮忙，玉秀也不好冷脸拒绝。
哪知还没干上一天，云芝便腆着脸过来道，反正大哥已经不在了，家里这拖拉机摩托车什么的也就没人会开了，干脆给他们家得了，以后像拉庄稼这伙儿，正好让林宝开着车过来一块给拉回去。
玉秀还没生气，正好放假在地里帮忙的雷达便上了手扶拖拉机，三下两下便将车开进了地里，雷达斜眼瞪着他小婶道：“多谢婶子惦记了，俺家这拖拉机，没俺爸开还有俺哪！这事儿就不用您操心了！”
话虽这么说，最后，玉秀家的拖拉机还是给了林宝家。雷达都上初二了，玉秀不想啥事都耽误孩子上学，至于家里的地，能种多少是多少吧！要是真种不过来，那就直接租出去，她正好有功夫整理玉带河畔的那块苹果树地。打今年开始，果树已经稀稀落落有结果的了，当初都是林民一棵棵挖坑剪枝细细打理的，可惜，如今打理果园的人却吃不到这新收的果子了！
日子如流水般一日又一日过着，因为林民的丧事，青云的婚事便推到了明年。玉秀带着雷达上市里看了几次新房，也跟婆家那边见过几次面，双方虽然对婚事的推迟表示有些遗憾，可青云平白多出的三十多万的身家来，还是很让婆家这边比较满意的。
而丁槐村这边，在林民去世后第二年年初，胡建国家在村委西边靠大集的地方新起了五间瓦房，说是准备办个农资超市，好卖卖化肥、农药什么的。房子刚建成不久，胡建国在平房上拾掇苞米时，不小心踩了个棒子，从平房上摔了下来，直接头朝地摔到了门口堆的一堆砖头上，人还没送到医院，便没了气息。
胡家办丧事，胡晓月正在坐月子，姐妹俩没一个回来的。
没了胡建国，桑燕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未嫁时，不管是本村的还是邻村的，不少汉子又有了新的“肚兜坊”。
而桂珍家的娜娜，却在这年高考时以六百二十多分的好成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桂珍人逢喜事精神爽，将这些年攒下的不少东西拿到镇上全都换成了现钱，好给姑娘开学做学费用。
这一年竞选村长，原来的会计胡克苏负责下通知，他揣着香烟挨家说话通知，结果这年的村委竞选出了大冷门，既不是刘家人也不是解家人，村长竟成了胡克苏。
张翠花去镇上上班时，看到隔壁典当行赵太太的手镯颇为眼熟，中午唠嗑时，张翠花旁敲侧击，待看清镯子的样式又打听到是谁典当过来时，下午时候，连班都没上，骑着电动车便往家里杀回去。
刚倒班回来，正在炕上补觉的刘国刚，被张翠花揪着耳朵围着院子好是一顿收拾。桑燕正在院子里乘凉，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叫骂声，忙竖着耳朵听笑话。没多久便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刘国刚看着老实，背地里竟跟桂珍好些年联系着，刘国刚也是个色字冲天啥也不顾的，竟将当初定亲时张翠花的一副镯子偷偷送给了桂珍。
那镯子，便是典当行赵太太手上的那副。
……
打打闹闹，鸡飞狗跳，长长的玉带河畔，无数个这样的小小丁槐村里，依旧这样恬静中带着些许吵闹，养育了一辈又一辈在此繁衍的子民。
而这些年的变迁，有美好也有阴暗，有进步也有陋习。生活不过是一碗水，是井水泉水，还是河水自来水，单看喝水人的心情，才能体会出它的甘甜还是刺涩来。生活在小山村的男男女女，也是这般。不论多么面朝黄土素面朝天，只有经历了，认真生活了，那些日子才真正能品出酸甜苦辣，品出百态人生。
或许，你是一个城里人，或许你还在田间地头挣扎，或许你是个从农村拼搏至城里的怀梦人，不论现在生活如何，不论曾经经历怎样，能让自己过得幸福的，只有你自己，能让日子有滋味的，也只能是你自己。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大结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