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妖》白衣非他

5、【终】

　　他的婚宴，它在。
　　他的铺子立了分号，它在。
　　他的第一次乔迁，它在。
　　他的麟儿满月酒，它在。
　　他熬夜看账本到天明，它在。
　　他的喜怒哀乐，它在。
　　他看不见的地方，它一直在。

　　“爹爹，娘说万物有灵，可是真的？”
　　“呵呵，当然是真的。”
　　“啊~我知道了！譬如一直守护我们家的桃伯伯，对不对？”
　　“麟儿真聪明。来，还不去谢过桃伯伯。”吴邪笑着把孩子放下地。
　　软软的小肉球跑过来，在树干上狠狠亲了一下：“桃伯伯，谢谢您，但愿长安。”
　　它垂眸看着与他神似的软糯小脸，指尖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轻笑。
　　吴邪的孩子。

　　一切因果缘分，忆来恍若昨日。
　　不知什么时候起，守护你成了我的习性。

　　老人说得乏了，靠着树干笑而不语。
　　但听风过林间，百草拔节。
　　蜻蜓点水而过，飞燕剪云作裳。
　　“多少人来来去去，最后还是剩下自己。自始至终永恒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谢谢。”吴邪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孩子似的抹抹鼻子，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寿衣，笑得平静安详，“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以后不能找你喝酒啦！你好生长着，如此性灵，说不定被菩萨娘娘看中了，就能登天去成仙，多好，多好……”
　　桃树周围腾起淡淡流光，渐渐凝聚成一个少年的影像。
　　他从树上下来，靠坐在吴邪身边侧头看他，极好看的黑色眼睛，淡淡的深邃的，漾着墨色的波。
　　“可惜啊，真可惜……当年见你花开几度不觉得稀奇，如今想看，却是看不到了……”老人笑出了眼泪，来不及去擦，气息就这么弱下去，弱下去。
　　“吴邪。”
　　“我仿佛是见过你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是做梦，但我觉得，那就是你啊……”
　　“吴邪。”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来寻你，你还做我的树……呵呵，我的……树……”
　　“……嗯。”
　　它将他的脑袋轻轻扳到自己肩上，闭上眼，仿佛相依小憩。
　　他们从未相见，因而从未离别。

　　桃花开了。
　　不止林中那棵通了灵性的桃树，整个嘉陵县的桃花，竟在同一时刻竞相开放，比正常花期提前了整整一月。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
　　…………
　　……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咦？三叔！你快看！”
　　“啥？”
　　“你看这林子里有棵桃树诶！”
　　“嗨，我说大侄子，你可别折腾我了，赶紧把诗词背了回去交差，三叔还得忙着打柴，那边玩儿去哈！”
　　“不是啊……可是这颗树上……刻着我的名字啊！”
　　“哈？”
　　“喏，你看，吴——邪——”
　　字迹稚嫩歪扭的“吴”字后面，刻着一个入木三分的“邪”。
　　清风吹过桃枝，显出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