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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的车被当作废铁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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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见窗外透过的一缕阳光,我才意识到我终于活过来了。
我还迷迷糊糊的记得,昨晚我头蒙着被子,闭着眼,很困。而妈妈坐在我床边,精神抖擞,絮絮叨叨的数落了我一晚上。她的语气带着三分愠怒七分忧虑,时而低沉,时而激昂,还不断地拉扯着被子,揪着我的耳朵让我好好听。
“筱禹,你现在胆子养肥了哈,出门都不跟我打报告了。”
“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这个问题很严肃,明天我得向你爸汇报你的情况。”
……
“你一个女孩子家那么晚了还出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女儿,你让我们还怎么活啊。”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快得精神分裂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带着哭腔,郁郁不欢的关上门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只顾忙着自己的事,低着头不敢看她。她也没有跟我多说什么。
出门前,我掉头冲到她面前。她正在洗碗,被我吓了一跳。我很诚恳的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她去洗手间拿了梳子,细心地为我把头发梳理好,轻声嗔怪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注意注意形象。”又为我把围巾扎扎好,语重心长的说:“稳稳,妈妈不是真的要怪你,只是希望你下次做什么事情前,跟我商量一下。有些事,妈妈比你看得明白。”
偶一抬头,我看见她的头上多了几丝银发,显得格外刺眼。我鼻子酸酸的,赶紧转身逃开,“走了!”
我从妈妈那里得到的一丝温存很快被班主任一盆冷水扑灭了。
因为我迟到了,不是一分钟两分钟,而是整整半个小时。原因很简单,我把自行车落在他车上了。
我一路狂奔,赶到学校时铃声响起:早读课下了。
门卫爷爷抽着烟,眯着眼看着我,在我身后喊道:“筱禹,来晚了吧。”
我被班主任肥硕的身躯堵在了班门口。
他把我逼到楼梯口,那里下课人来人往。我知道他想狠狠地训我一顿,让我出丑。
“闹钟坏了还是脑子坏了?”他一脸奸笑,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肥肉在颤抖。我再了解他不过了,他总是拐着弯骂人。
“都没坏。”我低下头,很冷静,不卑不亢。
“哼。”他冷笑着,“你说说高中生守则第七条讲的什么?”
你大爷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明知道我不会,居然问这么变态的问题。我在心里怒骂道。
见我不吭声,他又补充:“答得上来,我就不找你麻烦了。答不上来……”
他拉长了声音,好像在思考着更变态的处理我的办法。
“我不知道。”我不耐烦的回答道。
这时,夏天从楼梯上不紧不慢的朝我们走来。他的出现使得我们眼前一亮。
他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白衬衫、及膝的驼色呢大衣,更显得白净俊挺,头发也变成了自然发色。在一片学生中很是惹眼。
他神色平静地朝我们这看了一眼,像一阵风般,从我们身边走过。
“夏天。”班主任满脸堆笑,叫住了他。
他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学习,加油。”班主任有着浓浓的山东口音,他总是平翘舌不分,听起来十分滑稽。我憋着没笑出声。
他没有回答,却冲班主任笑笑。
班主任像着了魔一般,对着他的背影凝神微笑,许久才回过神来。
“好,去把第七条抄一千遍,中午放学交给我。”他说得很轻松,面露喜色,拍拍我的肩,“去上课吧。”
回到教室,我从他身前走过,只见他在手臂交叠,头埋了进去。
我坐在他身后,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他整个后脑勺。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埋头睡觉。
不,准确的说,他第二节课下的时候,醒来了一次。他泡了一杯咖啡,悠闲的品尝过后,又倒头就睡。
夏校长上课期间来过一次,就从我们班门口晃过去,又板着脸离开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他倒是挺自在的,长腿直直的伸展开,一只脚搁在另一只脚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游戏机。而我埋着头,手指间夹了三支笔,正奋笔疾书着。
“大来宝,死变态,难怪女朋友会跟人跑了,活该你打光棍,祝你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写得手心冒汗,手指酸胀,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他瞥了我一眼,慢悠悠站起身子,走出教室。
“喂。”我追上前,仰着头瞪他。
“是你。”他睡眼迷蒙,打了个哈欠,“有事儿?”
“我的车!”我直截了当的问。
“那个啊,在我家车库里。上学不让开车来。”他的面部没有任何波澜,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可那辆车是我的命啊。没有它我得跑断了腿。呜——我不要。
“那你晚上放学得给我带来。”我语气强硬而又几近恳求。
他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了,高高举起手,朝我做了个OK的手势。
放晚学,于慧慧转移阵地,居然到我们班门口来等我。我知道她是来等夏天的,也没有问她。可是很不巧,他还没放学就背着书包离开了。
我也表示很失落,因为明明说好的晚上把车给我带来……
于慧慧让她妈妈绕了点路把我送到家。
她问我自行车去哪儿了。
我知道她对有些事很敏感,便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说车子坏了在修。
她哦了一声,又凑到我耳边问我昨天晚上的事。
我说她喝醉了,然后他打电话给我,最后他送她回了家。
她还缠着我讲细节,我把他怎么抱着她、怎么给她盖衣服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隐晦的笑,那个自信的、高傲的于慧慧似乎又活了过来。
那天晚上,于慧慧的签名由空白莫名的改了状态:
“Sorry that I love you.”
我知道又有一大批男生要想多了。
我想,就连我也只能明白这其中一半的深意。
第二天,当我气冲冲的赶到学校,准备跟他同归于尽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座位空荡荡的。他又没来?
放学的时候却让我在教学楼下撞见了他,好像在等人。真是踏破铁鞋,我冲上去想找他理论。却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笑着朝他跑过去。那人好眼熟,那发型、那身材、还有那个笑容,陆易云,我一下子回想了起来。
我也不管,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大衣下摆。
“我的车!”我没好气地冲他吼道,以为自己是债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却忘了自己也是被追债的人。
他们几乎同时转身,他倒是一脸云淡风轻,那个陆易云的却是一脸惊愕。
“你是那天晚上的那个……”陆易云突然露出了笑容,他长得很清秀,笑起来可以说是,呃,甜美。
我有些尴尬,立刻松开了夏天的衣角。
“对,我是。”我点点头,冲他笑笑。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筱禹。”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先替我回答了,又转过脸睥睨着我,“你不是来找我有事的吗?”
对。我是来讨债的。我立马清醒过来。
“我的……”我想问他车在哪里,却被他的冷言冷语打断了。
“车棚里第二排正数第五个。”
没等我问完,他们就笑着走开了。
我赶到车棚,仔细的搜索着,第二排,第五个。
目标锁定。眼前却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天蓝色的,很小巧,很淑女。
这不是我的车啊。我有些炸毛。我的车到底在哪里。
我把手指关节掰的咯咯响,一脸沮丧。
一瞥车后座,弹簧夹里夹着一张纸。我好奇拿出来,只见上面写道:
“你的车被当作废铁扔了,我看你用的文具大多是天蓝色的,便选了这款。
不用谢。
——夏天”
废铁?!什么眼神,那可是我花了一百二十个钢镚儿买来的啊。我撇撇嘴,又瞅了一眼那辆车,一想到刚刚自己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竟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冲动。
管他呢,先骑回去再说。我骑着上了路,因为是新车,骑起来特别轻松。
终于不用开11路回家喽。我骑着车,哼着小曲儿,心情莫名大好。
晚上。
“亲爱的,快下来,我在你们家楼下。”□□示音响起,是于慧慧。
我裹着厚厚的睡衣,匆匆下了楼。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夹袄,在风中冻得直跺脚。见我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冷不冷啊。”我握着她的手使劲的搓着,她的手冻得像冰块,“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出来?”
她抽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卡片状的东西,郑重的放到我的手心。
那是一个由淡绿色的信纸折成的小信封。
她揉揉我的头,冲着我笑:“乖,帮我交给夏天。还有……”
她停顿了一下,神秘地说:“最好不要被人看见啊,你妈妈也不行。”
我点点头。
她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这就走了?”我在她身后大喊。
“我妈要回家了,我打的过来的,明天见!”她向前小跑去,朝我挥了挥手。
寒风中,我的手冻得有些麻木,掌心里那小小的一片沉甸甸,似乎承载着无限期望。我死死的把它攥在手心,生怕它被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