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并蒂》横汾山鬼

3、03

　　03
　　周六早上叶轩习惯性赖床，加上昨晚胡思乱想了很多很晚才睡着，直到九点多了才被电话铃声吵醒。给他打电话的是杜雪，说是想要还他的梅汁，叶轩没心情，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女生的主动邀请，便笑着说“还是我请你吃冰吧”，约好十点见面，叶轩打着呵欠起床洗漱。叶轾的卧室门开着，人却已经不在了，叶轩想起来昨晚他说今天学生会有活动。厨房冰箱上贴着便条，叶轾要他自己下清汤面吃，还说菜在冰箱里，让他自己热一下。打开冰箱看一眼，瞅瞅天然气灶上的铁锅，摸摸肚子，叶轩掰了两根香蕉走出了厨房。
　　坐在去学校的公交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熟悉的景色，叶轩微微有些抑郁。在别人眼里，叶轩是极好相与之人，他行事不拘小节，就算别人和他开了很过分的玩笑也从来不气不恼；他很开朗，对朋友来者不拒，而且，若是别人有求于他，几乎从不拒绝。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呢？他觉得别人眼中的自己是真实的自己，但是只是自己的一部分，是那真善美的一部分。大家一起开他没有女朋友的玩笑，说两句也就罢了，但若没完没了说起来，他便有些恼了，有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他很想朝他们吼“关你们什么事？！”可是还是说不出口，所以只好把心中的不快对着叶轾说出来；杜雪问他要叶轾的电话号码，他不好意思拒绝又不想惹叶轾生气，所以才折中把自己的给了她——有时候，挺讨厌这样的自己。
　　到杜雪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然后挂断等着她。她出来的时候，叶轩注意到她旁边拎着暖壶的朋友偷偷打量他，然后朝她挤眉弄眼。杜雪笑着轻斥了她朋友一句，然后温温婉婉朝叶轩打招呼。
　　叶轩不可能让女生付钱，所以最后还是他给她买了冰。杜雪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所以她改为要请他吃饭。明明知道如此一来会没完没了，叶轩还是笑着说：“还是我请你吧，叫上你宿舍的姐妹们一起。”
　　含笑着有些俏皮地看他一眼，杜雪说：“学长真是好人。”
　　两人围着操场慢慢散着步，叶轩也笑容不改：“做好人可不是我毕生的追求。”
　　“那学长毕生的追求是什么？”
　　“当然是做各位公主殿下们的骑士了。”
　　“学长好花心！”口中娇嗔，脸上却笑靥如花：“跟你弟弟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只见过他一次吗？”故意换上严肃的表情，叶轩用低沉的嗓音神秘兮兮道：“姑娘，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其实他就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
　　“噗~~”被他逗笑，杜雪捂着肚子笑道：“学长真有意思。”
　　含笑看着她，叶轩目光温柔。男生和女生的相处，不就是如此吗？男女朋友之间，又会有什么改变？
　　“学长，”轻轻叫他一声，杜雪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弟弟什么时候会再来我们学校？我想当面对他说声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就算要道歉，道歉的对象也该是他叶轩吧？梅汁可是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叶轩微微一笑，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公主殿下，你就那么中意那根木头吗？难道阳光帅气的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骑士吗？”
　　“哈哈~~学长真幽默。”笑容不减，杜雪善解人意夸赞他：“就是你这位骑士太优秀太抢手了，我才不跟别人去抢你，这年头踩踏事故太寻常了，我还是退避三舍保住小命为好。”
　　“公主殿下真是妙语连珠。”笑眯眯伸出大拇指，叶轩回应她的期待：“阿轾还是很经常来我们学校的，下次一起吃饭吧？”
　　“嗯！谢谢学长~~”
　　微笑着看着她，叶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公主殿下是不是觉得阿轾比我更有吸引力？”
　　“不要叫我公主殿下了学长，都羞得我无地自容了。”笑吟吟接口，杜雪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学长也很有魅力啊，你不知道她们在阳台上看到你在楼下等我时都忍不住尖叫了。”
　　多么聪明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喜欢阿轾，阿轾真幸福...说不定，阿轾也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叶轩正想找个借口脱身，就看到古意之遥遥朝他招手，顿时松了一口气。
　　古意之走近，跟杜雪点头示意，然后说：“学长，我找你有事。”
　　杜雪是聪明人，便说她还要洗衣服要先回去，叶轩要送她，她笑着调侃说她不是小孩子，然后一边摆手一边倒退两步，转身慢慢走了。看着她走远，叶轩转头问古意之：“找我什么事？”
　　“学长喜欢她吗？”古意之不罗嗦，开口便是直线球。
　　“你想哪里去了？只是学妹罢了。她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自我解嘲，一向是叶轩自我保护的方式。
　　探究地看着他，见他一脸坦荡，古意之放下心来，露出了一贯的笑脸：“学长就不要谦虚了，这世上可是会有人为了学长不惜颠覆一个王朝的。”
　　“哈哈，瞧你说的，仿佛我是个祸水红颜似的。”
　　“学长是个男人也一样，也有男人肯为了学长赴汤蹈火九死不悔的。”
　　“喂喂，我可不是同性恋啊。”敲他一个爆栗，叶轩脸上佯怒，眼中却带着一丝无奈而宠溺的笑意。
　　“同性恋又怎么样？现在很多国家都准许同性恋结婚了，难道学长会歧视同性恋不成？”脸上失去笑意，古意之一脸认真。
　　有些诧异他的表现，叶轩还是慌忙露出了笑容：“当然不歧视，若是真心相爱，性别相同又怎样？反正又碍不着别人。”
　　“就是！”颇为满意叶轩的回答，古意之补充道：“历史上还有过男王后呢。大齐末期，五国并立，泰齐侯国的最后一任君主不是娶了位男性夫人吗？那男性夫人的儿子最后还成为一代名臣辅佐着大肖氏至圣武王创立了大姬呢。说起来那位夫人跟学长一个姓，也姓叶，学长还有印象吗？”
　　好笑地看着这个历史迷，叶轩摇头笑笑：“创立大姬的至圣武王肖饮湖我倒是知道，其他人就没什么印象了。两千多年前的事了，无处可考，你说的这些都是野史吧？历史课本上可没有。男王后的事也是，以讹传讹一代代渲染，大家都爱奇闻异事，早就夸大其词了。就算真有此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浪漫吧？”
　　“学长真是健忘！”听完叶轩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古意之生起气来，叶轩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正不知如何安抚这个历史迷，却见他收敛怒意道：“那学长，你能接受同性（）爱你吗？”
　　“啊？”条件反射问出，本想立刻脱口反驳，却在看到古意之的表情的时候硬生生把话吞进了肚里。他不拘小节并不意味着神经粗，古意之一直和他纠结同性恋的问题，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了起来。
　　然而还未待他回答，古意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学校的观赏树木区走去。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却无法用力甩开他，叶轩只能低声质问：“你要做什么？意之！”
　　A大占地面积广，在两人目前在的二号操场西北方有一片园林区，种着樱花、石榴、樱桃、木瓜海棠等等观赏树木，其间也有高大的桦树，树木林立，倒是成了情侣们幽会的绝佳场所。被古意之拉到这里，叶轩心里紧张了起来，不由得站直身子皱眉道：“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在操场上....”
　　“我喜欢你！”打断叶轩的话，古意之猛地欺身将叶轩困在了自己和桦树树干之间，看着叶轩瞬间睁大的双眸，古意之不容反驳地接着道：“我对你的喜欢，是情侣之间的喜欢，想要吻你、拥抱你，既然你不反对同性恋，那么你也有接受我的可能不是吗？学长，请接收我、一个男人对你的爱吧。”
　　叶轩整个人，石化了。他感觉二十一年来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他叶轩，竟然被自己的学弟，告白了...天哪，同性之间的爱情已经可以这么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无法无天了吗？
　　“学长？”发现叶轩走神，古意之不满地叫他。
　　“嗯？”
　　“你的回答呢？”
　　“......”回答？你叫他怎么回答？！尽力把身子贴近树干远离他，叶轩有些呐呐的：“呃...那个...意之，我不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是，我不歧视同性恋并不意味着我是同性恋啊。”
　　“没关系。大部分小受，也就是男同中的女性角色都是被掰弯的。原本不是同性恋，但是因为被TX爱着，渐渐的不由自主就也爱上了。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古意之一脸大义凛然，叶轩顿时语塞了。他翻翻白眼，有气无力道：“就算我被TX爱着，我也不会被掰弯，因为我肯定不是小受。”这年头，信息传递真是太猖狂了。什么一号零号，大家肆无忌惮开着玩笑，害得他也渐渐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了。可是，他不是同性恋啊！
　　“这么说，你能接受被TX爱，也有可能爱上同性了？”
　　“.......”这人的思维是怎么跳跃的？可是，他的眼神也太热切了吧？害得他都不忍心说否决的话。“唉...这么说吧。要是我真对一个人产生了爱的感觉，就不会在乎他的性别。”
　　“那就是有可能了。”古意之似乎非常高兴，他松开叶轩后退一步，脸上挂上了满足的笑容：“学长，一起吃饭去吧？”
　　无力地垂头摆摆手，叶轩自顾自往回走：“我被你打击到了，要自己回去疗伤。”
　　“学长，”大步追上他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看着自己，古意之眼中深情款款：“别忘了，我喜欢你。”
　　“求求你饶了我吧。”抽出手来推开他，叶轩再次摆摆手，留给古意之一个萧条无比的背影。
　　看着叶轩离开，古意之唇角上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做得太过了。”忽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不满声音，古意之转头愠怒地看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一眼，错开身子道：“不用你管。”
　　“意之，”来人靠近他抓住他的手臂，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力：“不要太过干扰他们的生活。你插入了他们的人生，硬生生将他们凑在一起，并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
　　“这是命运的安排。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们命运中的一环？”
　　定定地看着不服输的他，来人突然伸手揉碎了他的短发：“他们可不是你的小白鼠啊...我任性的未婚妻。”
　　“谁是你未婚妻？！少恶心人了，我可不是同性恋！”气急败坏一把推开他，古意之照着他的腿狠踢了一脚，拔腿头也不回跑掉了。
　　不知道自己走后古意之发生了什么事，叶轩只知道自己被他震撼得不轻。心里砰砰乱跳，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口升起，刚才他走得潇洒，天知道他那全是条件反射采取的惯性行动。他的心，已经被古意之搅乱了。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还是去找阿轾吧。
　　打定主意，叶轩马不停蹄跑到校门口，招手打的直奔D大。
　　叶轾一周跑好几趟A大，叶轩去D大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在A大呆惯了，一进D大立刻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才记起来在中国还是男人多啊。他现在急需让叶轾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所以摸出电话来直接给他打电话，然而就在等着叶轾接听的时候，正前方却出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两个男生手牵手推推搡搡打情骂俏...
　　天哪！不不不，怎么能往歪处想呢叶轩？！振作点！不要近墨者黑，这么轻松就被古意之同化了啊！不要太意识过剩了，两个男生手牵手也没什么啊！
　　可是，那个稍矮一点的男生回眸一笑的时候，为什么感觉那么...妩媚啊？！
　　叶轾没接电话，叶轩今天第二次石化、碎裂、被风吹散...
　　打个哆嗦迫使自己回过神来，叶轩拦住从面前经过的两人道：“你们好，请问学生会活动室在哪里？”
　　“叶轾？”被拦住的人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恍然道：“你是他哥哥叶轩吧？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呢。”好奇地上下看看他，露出非常友好的笑容来：“学生会活动已经结束了，叶轾好像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谢谢，我去找他。”别人对他笑，叶轩自是回以十分笑容。
　　看到叶轩的笑容，另外一人露出一个无比惊讶的表情，开口道：“原来叶轾的笑就是这个样子......幸亏你不在我们学校，要不然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太夸张了吧？”叶轩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笑笑道声：“谢谢你们，我去找他了。”逃也似地跑走了。那是，阿轾的朋友吗？他们和阿轾也会这样开玩笑吗？难以想象呢，阿轾和别人开玩笑的样子。
　　刚走几步，叶轩幸运得在超市旁看到了叶轾。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侧头看着另一个方向，明明站姿随意，却尽显挺拔帅气，害得叶轩差点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玉树临风。
　　暗笑自己发哪门子花痴，又高兴地想到自己也一样帅，叶轩抬腿朝他走去。可是，迈出的腿却硬生生停住了。他惊讶地看到一个女生朝着叶轾跑了过去，朝他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更让他惊讶的是，叶轾没有丝毫抵触，自然地任她挽着，和她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在反应过来之前，叶轩已经顺应本能给叶轾打了电话。电话仍旧无人接听，一股怒意袭上心头，叶轩直想冲进食堂找他问个明白。可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叶轩默默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昨晚他还说什么没有喜欢的人...可恶，竟然骗他！早知这样，他也找个女朋友好了......真不够意思啊，亏他还怕只有自己找了女朋友他会寂寞，当弟弟的真没良心......
　　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他一跳，一看是叶轾打来的，条件反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挂电话。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要挂断的，却接了起来？！无奈叹口气，把手机放耳边，叶轩“喂”了一声。
　　“起床了？”
　　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叶轩脑中有一根弦噌地断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一下，害得他自己瞬时睁大了眼睛。
　　“阿轩？”
　　稳定心神，叶轩问：“嗯？什么事？”
　　“你给我打电话了？”
　　“嗯...刚才怎么没接？”
　　“在图书馆里调成了静音，出来后忘了调回来。”
　　“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轩，今中午...”
　　“快回来做饭，我饿死了。”叶轩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他就是要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出来。
　　“你今天早上肯定没吃饭吧？冰箱里有炒好的菜，自己热热。我今中午有事，要在学校里吃。”
　　不是“要在”是“已经在”了吧？！“你有什么事？”
　　“......学生会里的事，晚饭前才能回去。”
　　“......嗯，知道了，拜拜。”挂断电话正好来了一辆空车，招手坐上回租的房子，一路走神，直到司机提醒才明白已经到家了。
　　不就是和女生一起吃饭吗？叶轾，你有必要撒谎吗？！还是，因为对她是认真的，才会在她的事情上小心翼翼？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和你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