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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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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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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叔,小贺他......还在休假啊?」
一天没看见,没放心上,小贺也会休假的,不稀奇。
三天没看见,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心里不禁有点悬。
五天没看见,面煮的感觉口感整个跑了,汤更是淡到几乎没味儿,回去后还做了天崩地裂、妖魔拘人的末日胡梦,搞得她睡不好,翌日举着两窝黑眼圈起床,出门上班前费了比平时更多的BB霜。
到了第七天,苏淑雯无意识的拿筷子把细长的薄面条都搅成一截截的通心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面店老板。
没办法,死小霍也不念当初她带他熟悉业务的情份,想方设法的要挤走她,填他家妹子进来,总扔两三人份的活限期要她完成,搞得她工作上焦头烂额,水深火热,累到快生无可恋,感觉不会再爱......再找不着她的专属树洞纾解压力,她就真的忍不住要携械上班,找机会将小霍轰成蜂窝,剁成肉酱啦。
「他回老家去了。」面锅新添的水总算滚了,一掀开,答话的男人整张脸马上就被水蒸气遮到看不见。
「......他以前没这时候回去过啊?」
「嗯,家里有事。」
「有事?」
「对。」华叔忙着下面,额边汗水滴下来,他拱起肩去擦。
华叔是个笑容和善的生意人,可是话很少,鲜少主动跟客人搭讪,但客人想聊,也能搭个几句,善尽听众的本份。小贺擅长聆听,不能说却也不会让客人觉得无趣的功夫,估计就是跟他学的。
真正的师父总是言行并施,不只教功夫,也教做人;很多好师傅带出的徒弟学到最后,除了天生的长相,其馀各方面,待人处世,都多少能让熟人看得出潜移默化的痕迹。
「什麽时候能回来?」才刚问完,苏淑雯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不知道小贺当妳是朋友还是客人妳一个女的不懂矜持至少要谨慎跟人家非亲非故这样问东问西问神马问啊就不怕华叔跟跑堂小妹觉得妳奇怪怀疑妳的动机咩?!
「大概再几天吧,快了。」华叔把切好再烫热的卤猪耳呈上盘,放在今天就坐离他最近的苏淑雯桌上,和气地笑着:「请妳。」
「呃,华叔,这怎麽好意思......」今天她才叫一碗酸辣面......
「妳是小贺的朋友,也是店里的常客,才请妳这麽点儿,小意思,不算啥。」
「谢......谢谢。」妳是小贺的朋友,就这麽一句,就让她眼眶湿了。
「小贺是我养子,在我家祠堂里点香磕头认的。以後我不在了,就有劳妳们这些朋友多多关照他。」华叔难得一口气说这麽多,走到小冰箱拿瓶柠檬红茶,也放苏淑雯桌上。
「嗯,嗯。」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她低着头应承,不敢张口说话,就怕哭出来会丢人。
正处在逆境当中,被现实冻得濒死,这时哪怕他人抛到她炭炉里的只是一截被虫蛀空丶不耐久烧的枯木,她也会记很久。
华叔请放心,贺安年这个人,我苏淑雯这辈子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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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贺安年总算回到这个城市,可是苏淑雯的日子,仍然过得苦逼。
因为她的树洞很忙,好不容易空下来也不再主动坐过来与她攀谈,不是进厨房就是忙着照顾他从老家带来的邻家妹子马虹,不再专属於她。
「安年哥,我烫到手了!」
「安年哥,我打破碗了!」
「安年哥,这张椅子摇得厉害,好像有条腿松了!」
苏淑雯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瞪人家,可是人家眼没瞎。
「安年哥......」捱着贺安年蹲下,马虹小声问道,待他抬头,便以眼尾示意他去看,「3桌那个小姐好凶喔,老是瞪我耶。」
贺安年只匆匆瞥一眼,视线连停顿也无,回望马虹摇摇头表示不要紧,便又埋头专心修理横放在地的椅子。
苏淑雯看两人不说话也能沟通的亲昵劲儿,脸更黑了,马虹被她瞪得缩起肩。
「我看啊,是不是她,对你,有点意思?要不然......」
「小虹儿,五桌,上面!」
「来咧!」还想再说,华叔一喊,马虹只好干活去。
贺安年一直没有抬头,等他钉牢那条腿把椅子扶正,收拾好工具站起来,苏淑雯已经不知在什麽时候离开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忍得辛苦,贺安年暗叹,老长老长,把爱八卦的天真浪漫小马虹又给叹来了。
「年糕,来,喝茶。」店里没客了,马虹便肆无忌惮的叫起贺安年在老家的绰号。
多数娃娃刚学说话,总有咬字咬不准的毛病,她也不例外,这原来是她姥爷取笑她的,后来却成了贺安年的绰号,整村老小都这样叫他。
贺安年大她六岁,自己还是孩子那时,就对比他小的特别有耐心,头脑活、手还特别巧,编草叶做小玩具都是无师自通,信手拈来。在他随华叔离乡前,除了吃饭睡觉,除了上学,马虹总跟与她年纪相仿的四五个邻近孩子成天绕着年糕打转玩耍。
「年糕,喝了我的老实茶,就得说实话。你不中意我妈介绍的那个孙芳,是不是......因为她?」马虹手指朝3桌刚苏淑雯坐的那张椅子点了点。
贺安年像是没听见,静静喝茶,面上无动於衷,其实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平静。
小虹儿才十六吧?居然连她都看得出自己的痴心妄想,贺安年感觉有些难堪。
「是不是嘛年糕?年哥~安年哥~~」
贺安年将茶杯塞回给她,用食指戳她额头:「妳这脑袋,成天就会胡思乱想,不读书。」
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里,应该只有华叔跟马虹知道他能说话。
贺安年天生舌头短,只有一般男性的一半长,舌头辅助不好发音,话自然没法说好,离开老家后,自尊心强的他便自发自觉的当起哑巴。
「年糕我用不惯你的洗面皂,我要可0可1的洗面奶。」提到读书马虹头痛心更痛,她总不能真的让爹妈去卖肾供她吧?只好叉开话题。
贺安年又戳她一下,瞪眼不准她跟,不顾她的哀嚎转身往外走,站在店门处出声跟华叔阿了声,华叔扬手一拂,继续刷他的不绣钢面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