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尉]暖春》北青萝萝萝萝卜

2、清明（上）

　　帘外细雨滴滴答答，绵绵雨丝顺着风的方向飘去，油纸伞似也成了摆设，完全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细雨，反倒像是个怡情的道具。
　　市井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漫天细雨中，朱唇玉肤的少女手似柔荑轻持油纸伞，莲步轻移，在湖畔漫步；眉蒂轻蹙，如烟的眉目中藏着淡淡的戚愁；刹那间回身，看到一位眉眼俊朗，风度翩翩的俊秀男子；然后相视一笑，任微风拂过鬓角的发，任雨袭上飘然的衣袂，静静注视，熟悉的仿如上一世的故人。
　　想着想着，狄仁杰便在大理寺大堂上公然发起了呆。尉迟真金本是在陈述近期专偷富足人家佛龛的案情，顺便用眼睛四处巡视着众人的脸色。隔着不远的沙陀转头看了一眼狄仁杰，又看到了尉迟不善的眼神，暗叫不好，忙不迭大声咳了几下。只可惜好心白白送了南风，狄仁杰根本就没注意到。
　　这就真的不怪尉迟脾气反复，还是狄仁杰神游太虚的目光太明显，在一干众人炯炯的目光中，一对迷离的视线实在抢眼。
　　“狄仁杰！你在干什么！”
　　狄仁杰猛地回神，脸上明显还带着留恋回味的表情，甚至没来得及捡着话来堵尉迟的嘴便被寺卿冷冰冰的一句话打发去了马厩。
　　空气中带着挥不去的水汽，天幕沉重的压下来。虽说将来几日便是寒食与清明，是难得的四日休假，但阴沉的天气难免影响出游的心情。
　　狄仁杰早已告别了斗鸡拔河耍秋千的年纪，往常清明更多的是随着三五好友探春宴饮。并州豪放，多为跅弛湖海之士，自然不羁；又尝清明时节，更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喧闹。白日放歌纵酒，夜晚去邻乡观赏花会，灯火通彻整夜，湖上花灯映照夜幕繁星，总是不忍自拔。如遇雨天，大多结朋邀约一同品酒，不会寂寥。
　　如今初到长安不足一年，狄仁杰便没有告假归乡祭祖。几日后的大理寺除去例行值班守岗的人员，便没什么人了。
　　今早的走神想的不过是每次清明雨夜家乡的烈酒罢了，还有此时早已开遍的海棠花。
　　缘是男儿，也不能不思乡。
　　狄仁杰想至此处，不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拿着刷子刷着最后一匹马，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对着马念叨：“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语罢，也不由愣了愣神，随即笑着摇头，继续刷着毛。
　　黑马昂头嘶鸣一声，不知是附和，还是被刷得太痛。
　　“出户独彷徨，忧思当告谁。”一个声音附和着狄仁杰刚刚无意的念词。狄仁杰不由抬眼看去，尉迟真金背手站在马厩的另一侧，怒气似已平息，眉眼中傲然依旧。“看来通神抑鬼的狄仁杰，也能说出这种客居郁结的诗句。”
　　狄仁杰总觉得这种句式很熟悉。回想起来，尉迟大人曾经确实说了不少。“无所不能的狄仁杰，竟然怕水”“狄仁杰，看来你坊间传闻的神通广大也不过如此，只是个小贼便弄得满身泥泞” “怎么，不乐意学泅水？狄仁杰你也就这样了”，甚至还有“你不喜欢吃水芹？早知就应让厨房多做点”。
　　他不由莞尔。尉迟的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似乎太明显了些，已不再是早时的嘲讽，而是无意的调笑。看着平日里板着脸的尉迟带着隐隐的笑意，让狄仁杰完全没有争辩的意思。“不知大人清明的安排又是如何？”
　　“不过是在大理寺整理近期的文书罢了，”尉迟真金踱步到狄仁杰的身旁，看他埋头刷毛，伸手摸着那匹马的鬃毛，问道，“你清明不回并州，准备赖在大理寺做什么？”
　　放下刷子，狄仁杰走离了尉迟几步，以免打拍衣衫时满身的棕色马毛飘到尉迟身上，“并州离洛阳千余里，归乡祭祖岂不是要把这四日假期全交付在路上？况且近日这盗取佛龛的窃贼愈加猖狂，怎可怠慢案情？”
　　尉迟看着狄仁杰似笑非笑的表情，哼出了不满的鼻音，“你也记得这案子，看你白日的样子，我恐是怕你忘了呢。

　　“清明夜时民众大多在外赏灯赏花，大户人家尤其热闹。窃贼必会趁此作案；大理寺人手并不充裕，洛阳官员俸禄超两百石者约六百余人，就算调动金吾卫也不能护得家家周全？”
　　这案子说不上重，堪堪几件失窃案还求不得大理寺插手；失窃的大户人家虽感蹊跷，倒也不太重视；但在重佛重教的神都，圣上身体渐疲，这神都便梵音缭绕，兰若遍地，这佛龛的失窃案倒提升到了亵渎佛祖，有碍圣体的罪名。一来二去，虽说二圣未给破案期限，但尽快尽早之意倒是可见的。
　　似是为了几日后的清明返乡休沐，这两日大理寺上下格外奔命，无不劳碌。只是大肆撒网，效果甚微罢了。
　　感受到尉迟看向自己的目光，狄仁杰微微一笑，整正衣襟，对他说道：“大人，请随我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大致查了一下，古人是在清明的前一天，就是寒食的时候祭祖，清明节就用来结伴出游，踏青赏花之类的。要是有误，请指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