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未到》泡芙加糖

3、第3章

　　饭局选在一家蛮气派的饭店。一进门，门框和天花板的金属色晃得我眼疼，暴发户般的浮夸。门口还竖着一座巨大的白色眯眯眼招财猫，估计特想招财又想山寨纪念碑的气场，但它只是一只猫。猫伸着的巨爪仿佛在说，进来进来，进来就出不去了。

　　你看它多像巧克力多谄媚。唐果果戳戳我说。

　　巧克力是果果曾经养过的猫。那是一只雪白健壮的波斯猫。高一暑假的夏令营结束后，果果死活不放我回Q城，硬是让我住在她家睡在她床上，说要我陪她玩儿。刚认识一个月就这么信任人，还非跟她住在一起，多么危险，我是说我自己。果果给我退了火车票订了三天后的机票，拉着我的行李箱带我去了她家。她很霸道但贴心到心坎儿里。我心系行李箱里为数不多的财产，为此跟着她进了家门。一跨进她家门口，就看到一只白色的大猫就冲我竖起尾巴，我以为这和竖中指一个意思，果果听了大笑说，它有点害怕你。

　　这只猫很漂亮，据说波斯猫的华贵是家喻户晓的。作为猫它美得高贵，但作为人它就会惭愧了。因为它头大脸圆鼻扁腿粗耳朵短又有毛。

　　它叫巧克力，果果说。

　　我仔细打量它的全身，不放过一处毛。可是它白净无瑕。我问，为什么叫巧克力呢。

　　因为它很白。她说。

　　我脑中立即浮现出蜡笔小新养了只小鸡取名叫麻雀的场景。

　　那应该叫小白或者棉花糖之类的啊。我如实回答。

　　蜡笔小新的小狗才叫这个吧。果果说。

　　我张开嘴惊到下巴要掉了。然后果果抱起雪白雪白的巧克力说，你看它的爪子有一些巧克力色。

　　我笑着擦掉猫咪爪子上的灰说，是粉红色。

　　果果好一个悔恨，哎呀，应该叫红草莓的。

　　为什么养猫啊。我问。

　　我喜欢Hello Kitty，因为Kitty没有嘴巴很安静又看不出喜怒哀乐。所以决定养一只猫，就像活的Hello Kitty。她说。

　　我不懂。巧克力一刻都不停的喵喵叫。那张卖萌的大脸明明就写了开心或者生气。

　　不知道这只猫被我吓到了还是它的个性本该如此，第二天巧克力跑了，一跑不复返。果果为了找它翻山越岭趴地沟钻地洞，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满是泪痕的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巧克力”。S.H.E.不是唱过“波斯猫眯着他的双眼，波斯猫点着他的脚尖，波斯猫守着他的爱恋，一转眼却又看不见”吗。我安慰果果说，别难过，巧克力去守它的爱恋去了。果果擦擦眼泪小声接着唱，一转眼却又，看不见。

　　这是巧克力的化身，你看它开心的多无耻。我看着招财猫对果果说。

　　参加聚会的人不少，二十来个。果果一进饭店就立马露出花枝招展的笑容，摆着妖娆的身段说，你是谁谁谁吧，好久不见，哎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又或者，你怎么这么有气质了现在，这么多年没见想死你了。其实也只有一年没见而已。那种虚伪的表情真想让人一把掐死她。我在旁边看着各种奇怪谄媚的打招呼方式，大开眼界。当然，这只是开始，正所谓“卑微的开始，高调的绽放”。

　　果果果然在哪里都吃得开，这点是我一直很佩服的。整个聚会的节奏和气氛都由她掌握。倘若今儿没有她，这个局就被归为不得不去应酬的那一类。有了她，这个局打死我我也不去。

　　我有点儿怀疑她每次引出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的目的不纯。每个人放下筷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一个人默默地夹菜，吃到盘子见底儿但又无法自拔时将旋转桌一转，嘿，又是一盘新的。吃完拍拍肚子来句总结，说，你们说的太对了，就是啊，来，喝一个。这样，一轮下来，大家都忘了距离上次夹菜吃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果果姐，你在英国过得怎么样啊。某女问。其实我一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了，该同学的目的应该不止由此。

　　那必须好啊，你看我现在油光满面，心宽体胖的。唐果果打趣道。说完大家都笑了。果果用她九十斤小的身板秒杀了一批人，分明就是无耻地告诉大家你看我胖的净剩骨头了，该长肉的地方全是肉呢，嫉妒去吧！

　　那姐姐在国外有没有想刘子宣同学啊。那女的继续问她。果然。并且这语气还不是疑问的。就跟说，我给你挖了个坑赶紧往下跳吧早晚的事儿似的。鉴于其做作到骨子里，不讲理，无理辩的行为，赐予她矫情女这一称号。逢人就叫姐的人绝对比一般人有些岁数的。一屋子的姐姐妹妹还以为红楼梦剧组在此扎根了。你当还生活在古代呢。

　　想啊想啊想的都想不起来了，果果很坦然地答。不过一旁的刘子宣的脸色特适应坏境，唰的一下变色了，像还没成熟的小草莓。

　　刘子宣是唐果果高中暗恋、明恋、猛追、死缠烂打、以失败告终的对象。想当年，果果给刘子宣的情书我是第一个过目的。第一句是“嘿，我真的好想你”嘿到我骨头里了。我问她怎么写出的这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告白，她说她是含着棒棒糖抠着脚趾瘫痪在沙发上写出来的。我听了好一个崇拜。两周之后我才发觉她明明是抄袭了《如果没有你》的A段歌词。此女对喜爱之人的穷追猛打已经不是秘密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过去那点儿事儿哪算得了事儿。果果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子宣还不依然玉树临风，前途一片大好的。

　　果果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回矫情女一句，你和咱班那谁谁谁分手之后见面不尴尬吗。也是肯定必须的语气。跳坑？咱俩一起。

　　……

　　哎呀害什么羞呢。分分合合，人之常情。说不定复合都是有可能的。

　　……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肯定也有新男友了吧。别告诉我你是剩女。

　　……三阵沉默敲响战鼓。

　　看着各位的表情，我捉摸着大部分都在心底叫好。这出戏演的，那叫一个心狠手辣嘴不饶人。矫情女又不是和果果一天两天的同学了，留下了把柄你还敢这么招惹女王。谁不知道唐果果的名言就是做女人嘴巴要毒，做事要绝，地位才稳。

　　矫情女叫袁齐青。聚会结束前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用手机拍下来，这个该死做作的建议自然是她本人提出的。袁齐青的字能叫人第一眼就认出来，和她人一样，矫情。横竖撇捺不好好写，非要多拐出来一个勾。这让我联想起娘娘腔竖起兰花指问别人“讨厌~我娘不娘~”

　　唐果果说过她最讨厌这种人，光矫情就罢了，还挑事儿。想当年刘子宣就是被袁齐青抢走的。“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用她那双魔爪抓着刘子宣不放！在学校大门口强吻刘子宣！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刘子宣是被逼的！！！唐果果气呼呼地说，这女的太不要脸了！生往上贴啊！这个贱人要现在在我面前我直接给她两耳光子送她一句话！您瞧您平时那个德行，跟我斗您歇着吧！然后买一送一再赠一句祝你俩早生贵子子孙满堂！”——这是唐果果高二时候给我电话的原音重现。袁齐青长得不好看，特别瘦但是没有胸，没有气质也没什么背景，跟果果比的话，前者是头上别着朵大红花的村花；后者则潮流气质富家女。不帅又没钱的男人不一定不花心，不美又没身材的女人不一定不风骚。不过袁齐青有胆量，见了目标就上，得不到死都不罢休。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挺让人退避三舍的。所以说，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俩母。

　　两只老虎把聚会拖到了十点多。唐果果喝得醉醺醺的，袁齐青也摇摇晃晃地走不了直线了。谁叫她俩一个劲儿斗，互相敬酒不带消停的，满桌的人看她俩的对口相声。什么“我敬你，来来来，冰释前嫌一个。向您学习那种见了男的就上的骚劲儿。”“别别，我得学你啊，能得罪那么多人也是本事啊。”“贱是生存的能力，向您取经！”“哪里哪里，比起你差得远呢。”那酒灌得跟不要钱似的。合着这啤酒是果汁做的啊。

　　一群人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路过大门口时那只猫依然在笑，笑得更没心没肺找不到眼了。袁齐青混的不咋地，泼了一晚上的妇，没人敢招惹她。那无依无靠孤立无援的模样儿实在让人看着可怜。她忽闪忽闪的假眼睫毛像两把扇子，可惜没人觉得热。

　　刘子宣，你送送她呗。那么晚了，一姑娘家喝那么多酒，一个人回家多危险。我说。

　　刘子宣特腼腆地点点头，特像很不情愿占送姑娘回家这一便宜。

　　行吧，来车了，你们先走吧。我说。我有点儿怀疑他俩根本就到不了家。袁齐青连话都不清楚了，不过刘子宣挺正派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不会把她扔在路边儿。

　　他搀扶着她上了出租，消失在群众们的眼中。其他人看完热闹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