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静子墨

1、全一章

　　城郊有一座别墅。从灰尘的厚度以及院中花草的枯败程度可以推断的出，这是一座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的别墅。虽然冷清了些，但是这座别墅足以昭示着他的主人是多么的财大气粗。这足够让一个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羡慕好一阵了。
　　这时正直正午，骄阳似火，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刻。别墅中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即便是光天化日的，也不免让人心中发寒。好在，这里的人不多，不认还真要吓出个好歹来。
　　别墅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男人一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碎发，一手拿了几张黄色的符纸。玩弄了一番后，装进了口袋。发觉了身后的异样，男人连头都懒得回，信手抛了一张符纸，紧接着便听得一声惨叫。男人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潇洒的离开了别墅。
　　男人叫钟晔，是一个天师。是一个研究生毕业，穿西装系领带的“帅哥天师”。是的，它不符合你想象中天师的任何一个特点。没有佝偻的身材长袍加身，没有花白的山羊胡子。他的脸上总是挂着“钟晔式微笑”，惹的少女们芳心荡漾。当然，这一招对付女鬼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钟晔活了二十八个年头，想他可是在连字都不认识的时候就会分辨各种符纸了。从小就跟着爹妈在各种鬼屋鬼宅里闹腾，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还没毕业的时候，钟晔就已经靠“这一行”吃饭很长时间了。在“老钟家”光环的笼罩下，钟晔混得还算不错。时不时的帮人去看看风水，清理一下宅中的麻烦。这足以让钟晔衣食无忧了。、
　　“越有钱的人就越迷信，不过我可是求之不得呢！”钟晔总爱这么说。
　　钟晔走出去好远，才转身看了一眼那座豪华的别墅。他就不明白了，有这么多钱做什么不成？非要折腾个这么大的别墅。盖了也就罢了，偏偏还住不得。用这么好的屋子来收集灰尘，来养鬼！连钟晔都忍不住吐槽他。
　　不过有了这种闲人，他才会“财源滚滚来”嘛~
　　在床头的闹钟响了几声后，钟晔起床，洗漱。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八点出门，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以后，到达了一处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又是一座孤零零的大宅。与豪华的别墅不同，这是一座古老的宅子。宅子的主人他之前见过，是一个友好乐观的古董收藏者，五十来岁的样子。
　　甩了甩因为长时间驾驶而微微有些酸痛的胳膊，一推开厚实沉重的木门，钟晔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阴气”。这都能住得下去？钟晔都不知道该同情人家还是该佩服人家了。
　　谢绝了老人要派人带他四处看看的建议，钟晔决定一个人溜达溜达。走到最北面的一间屋子，钟晔停住了脚步。就是这里了！打起精神握着符纸推门而入，就只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桌子上。桌子的中央放置了一把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
　　钟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那女孩的眼神清澈，周身也没有黑雾缭绕，便断定这不是恶灵。超度这种事，可不是钟晔的强项，但显然让人家魂飞魄散也不合适。权衡了一番后，钟晔给自家老爹打了个电话求助。
　　得了老爹的指点，帮着老头摆好瓜果贡品，很轻易的就打发走了那小女孩。临走，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剑，又给了钟晔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就不见了。钟晔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就解决了？会不会太容易了一点？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关门离开后，屋内的剑正发出诡异的红光。
　　老人可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这钟晔千恩万谢，说什么也要让钟晔留下吃顿饭。钟晔毫不客气的留下来。他午饭可都还没吃呢，晚饭补上也一样。虽说，这次并没有出太大的力气。
　　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呢？
　　那次的事已经过了一周了，钟晔在家闲了一周了。毕竟这种工作不可能每天都有的。偶尔的一次也能让他赚上一笔。钟晔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送走了小女孩之后，那人家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临走时钟晔嘱咐过，若有事会打电话的。
　　正想着，电话就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钟晔无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出租车才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钟晔一下车就见老人在门前等他了。据老人说，之前不过是变换一些古董的位置，近日来变本加厉直接把古董挪到院子中来了。
　　“放古董的院子是……”
　　“就在上回那间屋子的隔壁。”
　　“上次我见那把剑单独占了一屋，想必是件宝贝吧。”
　　“哈哈，钟先生好眼力，那可是冥烨将军的佩剑魆岚。”
　　“冥烨？”有这号人么……
　　“冥烨将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啊……”
　　钟晔不想再听老人谈论那把宝剑，就加快了脚步。在钟晔看来，那都是夸大之词，哪儿有那么神！
　　这次还是没有什么发现。钟晔决定今晚不回去了，吃过晚饭征得老人同意后，就留在最北面有宝剑的那一间屋子里。钟晔没有开灯，黑暗中，他聚精会神的看了好一会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钟晔干脆闭上眼睛装睡，来个“诱敌深入”。
　　这方法还真管用，没多久，钟晔就感到有“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它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钟晔为了不打草惊蛇，就继续睡觉。
　　“主人……”这一声叫喊包含了七分撒娇三分委屈，钟晔一睁眼就看见了单腿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少年乌发红衣，活脱脱就是一幅古代人的模样。钟晔一时词穷，竟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描述这个少年。
　　“主人！”
　　“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钟晔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小宠物。
　　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钟晔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两圈，少年有些疑惑。
　　“是主人没错呀……不对！主人才不会这么弱！”
　　钟晔觉得少年的气场和刚刚完全不同了，若说刚刚那是惹人怜爱的小猫，那现在就是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你是何人？可是那老头请来冒充主人的？”
　　“你主人是……冥烨？！”
　　钟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刚从老人那里听得的故事。
　　“正是！”
　　“那你就是……魆岚？”
　　“不错！”
　　钟晔郁闷了，非常的郁闷。这是怎么个情况？不是让他来抓鬼么？可人家也不是个鬼啊，虽然，也没啥区别，那他抓还是不抓？
　　“你是把灵儿送走的人？”
　　“……”
　　“哼！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
　　“咳咳……”钟晔让口水呛得咳了好一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
　　“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
　　“你是……”
　　魆岚不屈不挠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万物皆有灵。对于魆岚的身份，钟晔并不是很吃惊。不过既然是个小鬼，那就教训他一下好了。钟晔抽出符纸念动口诀，符纸燃烧起来，飞向魆岚。魆岚只一跃就躲开了，然后化作一道红光隐入剑中。宝剑“蹭”的一声出了鞘，向钟晔刺来。
　　真是一把好剑，即使钟晔对剑没什么了解，他也看得出这剑依旧锋利不减。被他砍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钟晔连忙飞身躲闪。纠缠了一阵子，钟晔也发觉了，与其说是在攻击他，倒不如说是在戏耍他。啧，真是个不讨喜的小鬼。在魆岚又向他刺来时，钟晔没有躲闪，魆岚急急地刹住，钟晔快速的一矮身子，一下子将剑紧握在了手里。
　　钟晔感觉自己好像“触电”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校场中的少年策马持枪，器宇轩昂。面对着四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他也毫无惧色。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他双腿一夹马肚，先发制人，仅一招就将其中一人挑下了马。剩余的三人面面相觑，乱了阵脚。少年一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不多久，那些人就都成了少年的手下败将。自始至终，少年的剑甚至都不曾出鞘。
　　士兵们欢呼起来，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浑身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他一抬手，士兵们立刻停止了呼喊。少年睥睨着已经从地上起身的人，抱拳作揖，策马离去。

　　风啸马鸣，少年一身黑色战衣，一马当先。马蹄踏起的尘土和着枯黄的草屑四散飞舞，小将军以一敌百，这些人对他根本没有威胁。在他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小将军嘴角挂着一丝挑衅的笑，招招致人于死地，好像一个嗜血的恶魔。他仅用三招就生擒了敌方的将领，又当场将那人的头颅砍下，血溅满地。将士们倍受鼓舞乘胜追击。这一仗，敌军全军覆没。

　　多年后，昔日的小将军已是而立之年。城楼之上，他傲视千军万马。与当年不一样的是，他已经很好地将由内而外散发的冷酷与狠戾掩藏起来。十几年间，男人战功赫赫，令人闻风丧胆。
　　奸臣当道，皇帝御驾亲征中了敌军的埋伏。他孤身一人前去营救，正随了敌人的奸计。然而他不得不去，最终他得了个护驾有功的虚名，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冥将军护驾有功，以身殉国，追封为护国公，入皇陵……
　　他一生戎马，然而陪他到了最后的，不过是一把宝剑，一匹战马，一世虚名，一身战甲……

　　“呼—”天还没亮。钟晔醒来，发现自己依旧是在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魆岚盘腿坐在他的面前，剑落在地上。钟晔觉得右手麻酥酥的，没有知觉，心口有些疼。
　　刚刚，那是梦？那未免太过真实了，那万箭穿心的场景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他不光认出了那将军手中的宝剑，他还认得那将军的脸。虽然面上表情单调了些，那可不就是自己的脸？！
　　“你做了什么！”
　　“错不了的，你就是主人。”
　　“……”
　　“主人~~”
　　魆岚变脸快的让钟晔有点接受不了。红袍少年叫了几声主人，又毕恭毕敬的跪下。
　　“我定会永远追随主人！”
　　“用不着。”
　　“……”
　　见魆岚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梦中的画面又浮现在脑中。仔细瞧来，这魆岚倒也是极好的。钟晔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恩哼，主人有命你听不听？”
　　“万死不辞！”
　　“额、这倒用不着，你消停两天，让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遵命！”
　　匆匆的和老人告了别，随口敷衍了几句，老头子又是一个劲地感激，眼中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老人的家比较偏僻，这时天刚蒙蒙亮，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钟晔有些心烦意乱，想点根烟，一摸口袋空空如也。想必是落在那屋子里了，只好作罢。钟晔没有发现，身后正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跟着他。
　　过了十来天，钟晔没有在接到老人的电话，看来那小子没惹事。想不到这“主人”的身份还挺好用的。
　　五天后的一个早晨，钟晔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一个人。长发，红衣。看着魆岚安逸的睡脸，钟晔忍下了要把人扔下去的冲动。钟晔不再理会他，若无其事的吃了早饭，又上了会网。晌午，魆岚醒来，跑到钟晔身上蹭了蹭，然后就跑到洗手间理了理自己及腰的乌发，接着打开冰箱，吃了块蛋糕，然后坐到沙发上。
　　钟晔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在看魆岚，身上已经没有了那圈红光。钟晔觉出了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喂，小鬼，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些什么？”
　　“咦？哎呦~”
　　魆岚一激动从沙发上摔了下来，疼得呲牙咧嘴。
　　“你看得见我？”
　　“……”
　　“你看得见我啦？”
　　“解释。你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是吧。”
　　“恩。我又不是鬼，你家门口那些东西拦不住我的。”
　　“你来我家很久了？”
　　“恩，就是那天跟你回来的。现在及看得见我，说明我已经开始有实体了。”
　　“你可以有实体？”
　　“当然，都说了我不是鬼了。”
　　“……”
　　钟晔不语，算是默许了魆岚的存在。
　　钟晔渐渐发现，魆岚是个挺不错的“小孩”的，除了偶尔太自以为是了一点，平常在家也是乖的不得了，从来不会打扰到钟晔的。其实说到底钟晔也没有什么怕被打扰到的情况。虽然画符纸的时候是要安静些，但是钟晔画符纸的本事那可是炉火纯青，什么环境倒也无所谓。
　　况且人家小魆岚一直都很安静好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钟晔心血来潮的想带魆岚出去逛一逛。
　　“小鬼，想不想出去玩？”
　　“不想。”
　　“……”
　　“外面没有主人。”
　　“……”
　　钟晔很不想承认他被那句话感动到了。
　　“不会的，我陪你去。”
　　“哦。”
　　既然要出门，那穿成这样肯定是不行的。翻腾了好久，钟晔才找到一件看起来稍小些的衣服。他已经想不起这是多少年前的衣服了，穿在魆岚身上还是有些大，不过效果还不错。
　　“头发，头发怎么办呢？有啦！”
　　魆岚的头发一直都是散着的，现在被钟晔扎了起来。呵~多像个清秀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收拾完，去哪里玩又成了问题。钟晔完全是一时兴起，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看电影？太无聊！游乐园？好像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钟晔决定带他去美食街吃些好吃的，然后买几套衣服。
　　两个男人手牵手确实挺让人浮想联翩的，但现在在外人眼中，这就是一对甜蜜的小情侣，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啊。
　　“这位先生要给女朋友买衣服么？这边这些都是今年的最新款。”售货员小姐热情的介绍。
　　“小爷是男的！”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的魆岚开了口。
　　衣服买的不多，钟晔还是提了大包小包的，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的吃食。
　　“主人，我要吃糖葫芦。”
　　有这么使唤主人的么，钟晔艰难的腾出一只手默默掏钱。
　　“果然……不再是主人了呢。”
　　“恩？这个早就说过了嘛。”
　　“主人……死掉了……钟晔，谢谢你。”
　　“恩，乖。”
　　见魆岚红了眼圈，钟晔心里也不好受。隐隐泛着些心疼。
　　“你要回到剑里去了么。”
　　“不要！”
　　魆岚一口吞掉一个糖葫芦，答得肯定。
　　“那里没有主人。”
　　得，当他没问。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是要闹哪样啊！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钟晔又出去工作了几次，魆岚每次都紧紧跟随。制止了几次后，钟晔妥协。反正魆岚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再说啦，还有钟晔在嘛。
　　这天老人忽然打了个电话，告诉钟晔他家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钟晔挂了电话，让魆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在得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后，魆岚乖乖答应。
　　“老伯，家里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哈哈，小事，小事……”老人爽朗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家里有遭了鬼的样子。
　　“近来过得可好？”
　　“还好。”钟晔答得有些心虚。
　　“哎，我可不好，魆岚丢了。”
　　“诶诶？丢了？那你找我来是……”
　　“抓鬼。”
　　“……”
　　钟晔完全搞不明白这次让他来做什么，难道就是陪老头吃个饭拉拉家常？
　　饭后，老人把一个木盒子交到钟晔手中。
　　“这是……魆岚？！他不是，丢了么。”
　　“是啊，丢了。寻他主人去了。”
　　钟晔沉默，原来老人都知道了啊。
　　“好好待他吧，我家族世代相传的使命，终于可以结束了。”
　　“恩，谢谢。”
　　在老人家耽误了不少功夫，收获颇丰，到家时挺晚了。一摸口袋，竟忘了带钥匙。钟晔只好按响了门铃。几乎在门铃响的瞬间门就开了。魆岚站在门口，笑得灿烂。
　　“呔！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
　　“……”
　　“你是老头子请来的救兵么。”
　　好像又回到了那晚，钟晔将长发及腰的少年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轻回答：“是啊，老头子派我来教训你呢……”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