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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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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梁思玖有了些意识,仍觉困乏,不愿醒来。
“陛下。”
“别闹。”
梁思玖蹙眉拨开肩膀上的手,仍旧紧闭着眼。
身旁那人静了一会,未过多久,又是那干净却平淡无起伏的声音,依旧唤着陛下。
听了一会,梁思玖也不困了,睁开眼,却是并不清醒。
确切的说,完全懵了。
只因眼前那个声音清亮干净却平淡至极的人,不但从未相识,还穿着古怪。他跪在床边,挽着长发,纵然清俊秀气,却分明是个男子,他穿着复古,却只是条单薄里衬,甚至依稀可见,胸前那两处……
他如此目光打量着那人,那人却并不见愠色,垂了眼,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该上早朝了。”
梁思玖猛地一个激灵,瞬间蹿了出去。
帐外数名女子跪于地上,手上奉着棉巾玉盆,被他吓了一跳,皆是抖了一抖,身后大殿富丽堂皇,烛火灼眼。
花瓶如意夜明珠,紫檀花梨金丝楠,举目所见,一分一毫,皆是连城之价。
梁思玖回过味了,无力坐回去,静了会,忽地就笑了。
“陛……陛下?”宫女颤声唤,梁思玖笑得更加开怀。
“我是皇帝?我是皇帝了?哈哈……我是皇帝……哈哈哈哈哈……”
“陛下?”宫女胆战心惊,已是瑟瑟发抖。
唯有龙榻旁另一人起身挽了纱帐,面容沉静,口气冷峻:“陛下身子不适,罢朝一日,退下罢。”
梁思玖回头,正是那个男子,再看宫女,竟是十分听他的话,低着头尽数退去,心中顿时没了底。
然而转念一想,方才他醒来时盯着这人看,后者却是温顺地移开了眼,可见此人平日,是畏惧这天子的。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想明白这一点,梁思玖又复了冷静,依靠着床头慢悠悠问道。
那人眼中早不见方才的局促,此刻竟是没了一丝温度,像看一个死物一般。“陛下在哪?”
梁思玖一笑,“我不知道。”
却几乎就是那一刹那,他的笑便僵在了脸上。那男子锁着他的喉,来势之快,只让梁思玖看到被风带起的发丝。
“咳……”
男子手上用了力,梁思玖喉中艰难发出了模糊的音节,眼前是那双锋利如刀的眉,那人双目冷如寒涧,又一次问道:“现在呢?陛下在哪!”
“呕……先放手!”
喉部力道松了些,梁思玖低低笑了两声,搭上了那人的手,轻声说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告诉你,你的陛下,就在你眼前,只是魂魄换了一个。所以,你打我杀我,伤的,都是你家陛下的身子,与我无关。”
喉上的手松开了,梁思玖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未想此人竟是明白甚至接受了他的话。难道他早知有灵魂附体之说?还是这位天子此前露了何征兆?
男子的手松开了,梁思玖的手却攥紧了。他反握住男子手腕,贴近了脸,暧昧地将口中呼出的气息吐在男子脸上,“你可以告发我,说我是妖魔鬼怪,只是他日我葬身火场,这副身子就烧成了灰,你的皇帝也永远回不来了。”抚上他的脸,梁思玖放开了细细端详,虽欠缺了阴柔,但英气俊朗也的确惹眼。“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呵……你爬上天子龙榻,以色侍君,纵然有几分真心,也不过是个弄臣。”
“你!”
梁思玖看他愠怒,哈哈笑开了。后者许是这话听了不少,又许是不忍伤了这身子,竟就在一旁忍着怒火,连口也不还。
梁思玖又问:“弄臣,皇帝姓什么,叫什么,如今何年何月?”
顿了会,那人却抿了唇,没搭理他。
“朕在问你话!哑巴了?”
言语多了份威势,那人一震,似是找见了昔日皇帝的影子,低着头,答道:“御成三年。杨齐。”
梁思玖满意笑了,抚着他的手,温声道:“这就对了。我若漏了馅,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我让人烧了事小,只是没了皇帝,天下大乱,到时江山易主,纵然你家皇帝能够借尸还魂,回来一看发现龙椅换了主人,不得气死?”
那人似是忍无可忍,挣开了他的手,起身便走。
“等等,先告诉我你是谁,是何官职。”
“我叫卫衍,官拜从一品怀弈将军。”此语自有一股气势,似是对他那声弄臣的回敬。
梁思玖挑眉:“与朕说话,怎可以我自称?”
卫衍嘲道:“你不是皇帝,你不过是个贼偷,我为什么要敬你?”
梁思玖笑笑,忽大喝一声:“来人!”
卫衍亦是为这一声吓了一跳,讶异看着他,身后已飞快奔来了宫女侍卫。梁思玖却不似玩笑,沉了脸,指着卫衍道:“怀弈将军,御前失仪,赐脊杖二十。”
梁思玖抚着身上的丝绸衫,意犹未尽地念着那将军被人架走时的表情,他是爱笑的,想着就笑出了声。
惊讶,倔强,还有恼怒。
惊讶他盗了别人的身份,却用得如此顺手豪不愧疚。倔强纵使骨肉之痛也可咬牙忍着。恼怒么,是因为恨罢。当然恨。他占了杨齐的身子,而卫衍,爱着杨齐。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卫衍爱杨齐,这很好,梁思玖此举,不过是为了让他知道,我现在是皇帝,你奈何不得我,更不敢揭穿了我,还得帮我瞒着。
一梦醒如烂柯人,世间事千变万化,需要短时间内了解,卫衍可信……梁思玖想着对策,已是走下了床,寻找着镜子。
梁思玖对着镜子,又一次懵了。
他很快回神,凑近了撩开额角的碎发,铜镜中男子雍容贵气,一双星目郎朗如月,左眼角处干干净净,没有疤痕和黑痣。梁思玖目光一黯,这张脸和他前世如此之像,但这身子,确实不是他的。
他穿着单衣走向殿外,直到听到杖击之声,却不闻受刑人喉中呻韠吟。廷杖一杆下去已是疼痛难忍,何况是击打在人脆弱脊梁上的脊杖,常人挨了第一下,便会奋力反抗妄图躲过第二下,痛感随着杖数加倍叠加,熬过十杖已是生不如死。
然而卫衍是武将,卫衍的性子也注定他是个能忍疼的人,无论是身,还是心。
须再给他一击,一劳永逸。好在他是这么容易让人寻见了弱点,心性还算单纯。梁思玖折回榻上,在床上翻找起来。
“陛下,施刑完毕。”
“让他跪着,水也不必给他。”
“是。”
梁思玖头也未抬,研究着翻找出的一床……银具。
“看来……这个皇帝,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将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