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双生》相里白衣

2、月圆之夜百鬼行

　　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几道鬼魅般的身影进入了国公府后院的大门。领头的画着浓重油彩的女伶放下覆在头上的斗篷，向接应的嬷嬷说道：“凤翔班的青衣前来献艺。”
　　老嬷嬷提着一盏油灯，将戏班子的人引到了一间小屋：“请各位贵客到屋里搜身检查，检查完后奴婢自会领贵客们到前厅。”说完，又看了一眼怜儿：“青衣姑娘是女儿家，就跟着老身进另一间屋子检查吧。”说罢便提灯领着她进了另一间屋子。
　　不一会儿，“老嬷嬷”走了出来，领着怜儿等人向国公府的前院走去。
　　有个晚归的国公府小厮从后门进来，绕了几个弯，发觉一个房间半掩着门可却没有亮灯，便好奇地探头进去。朦胧的月光下，屋子里说不出的鬼气森森，他隐约看见地上倒着一个人，打扮好像是前院伺候的一个嬷嬷，他便撞着胆子走了进去，在暗淡的月光下，他看到了噩梦一样的场景：老嬷嬷直挺挺的躺着，身上血迹斑斑，再往上看去，却发现，那具尸体竟然没有脸！惊恐本能地促使他想要大叫，却在还没发出一丝声响时，像瘫软的柿子一样倒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为了这次刺杀我们可是在国公府后院倒了一年的马桶，若是破坏了统领大人的计划，能不能有命回去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宰了他了吗，国公府的人早晚都要死，我只是早点送他归西。”
　　“好了，快把门锁上，不要让风吹开了，我们还有任务，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房中的两个的身影窃窃私语，发出如同鬼魅一般的桀桀之声，融入这夜色之中。

　　“老嬷嬷”把众人领到国公府前院，便像影子一样消失在黑夜里。前院的侍从带着他们走到了宴客的大堂，国公爷和府里的夫人姨娘早已用完了晚膳，正坐在堂里品茗等候。
　　“青衣见过梁国公。”语毕，怜儿和身后的几位乐师都行了大礼。
　　“原来这就是一曲名动京都的青衣姑娘，即使画着浓妆，也掩盖不住绝代风华，难怪我家老爷会赞不绝口。”坐在当家主母位置上的国公夫人笑道。西狄一向崇尚歌舞戏曲，怀有才艺的伶人其地位并不低于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
　　怜儿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国公府在场的一些公子们不由为之倾倒。“承蒙国公爷的邀请，青衣此次献艺除了戏曲外，还有一支自创的舞蹈，望各位喜欢。”
　　闻此，大家不由心中一喜，甚至有些公子当场欢呼叫好。
　　语罢，笛声响起。凤翔一绝玉笛声，叶落无痕霜满楼。月色如轻菱纱铺洒在地上，笛声悠悠，恍惚间在呼唤着记忆深处久远的回忆。美人莲步翩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软的腰肢仿佛迎风的鸢尾花，曼妙动人。继而笛声趋向轻快明朗，如皎皎皓月明镜高悬，美人亦凌空而起，如凤鸣九天，怀中抛出几缕红色的绸带，扫过众人的桌案，在空中随着她旋舞飘扬，其舞姿不仅有女子的轻灵柔美，还带着一些男子的俊逸洒脱，从极柔到极刚，从优美灵动到霸气渐露，让着觉着不是一个人在跳舞，而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和一个极英气的男子在交替舞蹈着，一时间让人雌雄莫辩，迷失在这奇异但又震撼至极的舞蹈之中。
　　随着舞姿变幻速度的加快，琴声渐起，得绿绮之风韵，奏绕梁之余音，渐起渐快，袅袅不绝，笛声竟也与之出现了争鸣之音，恰如战场上凛冽寒风，裹着金戈铁马扑面而来。座上的人不由因此心生寒意，像是在冬日的风口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中一颤。
　　然而乐师并没有停歇之意，反倒愈加兴奋高亢，鼓声、铁琵铜琶铿锵而起，直刺人的耳膜。有些姨娘不堪忍受这穿云裂石之声，竟伏在案上昏迷不起，一些有功底的公子暗暗运起内力，来抵抗这声波的冲击，梁国公坐在主位之上，面色铁青，像是要说什么，但始终张不开嘴。
　　美人的绸带之间仿佛也出现了刀剑之影，抬眸一笑，眼中的杀伐之气咄咄逼人，手上的绸带游蛇一般窜向桌上的烛火，瞬时燃起，似黑夜里的魔鬼向众人吐出死亡的气息。
　　蓦然间，玉笛破音，琴弦断裂，所有的音律在一瞬间停止，绸带也燃烧殆尽。此时，环顾四周，除了主位上的梁国公，其他人都已昏死过去。
　　大堂里传来咯咯的笑声：“国公爷果然是内力惊人，小女子在此献丑了。”
　　“妖孽！”座上的中年男子满脸震怒，大喊一声：“来人！”可是却没有回应，他刚想要再出声，却一口鲜血喷到桌案上。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些什么：“呵呵，没想到凤翔班居然才是太后影卫的真正据点，老夫一辈子征战沙场，却栽在了那个贱人手上，终是我疏忽，技不如人，今日得见凤翔三绝中二人的真正绝技，算是为我送终了，不枉我戎马一生。”说着就要拾起身边的佩刀自尽。
　　百里怜儿捂着小嘴，一脚踢走了他快要捡起的那把佩刀，接着发出一阵了娇笑：“国公爷可真是好眼力，小女子钦佩不已。但是小女子不得不提醒一下，您可悠着点，中了这九寸香的人越是折腾，可是死得越痛苦。”她向前抬起一条玉腿，落在梁国公背上，紧接着传来经脉骨骼断裂破碎的声音：“断了你的经脉，看你如何再自尽。”
　　梁国公瞬时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但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怜儿，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千刀万剐。
　　不一会，一个老嬷嬷打扮的身影又窜入众人的视线：“禀统领，后院各房里的人都被我们做了，没留一个活物。”
　　闻此，梁国公终于克制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翻倒在案上，口中呕血不止。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研制九寸香、安插内应，总算助我除掉了这个心头大患。影卫们终于可以好生歇一阵了。”
　　“呵呵，若不是想到先服下解药，然后把九寸香抹在绸带上，怕也是没这么快让他们中毒。”叶无痕晃着笛子，带着一脸戏谑的神情向怜儿走去。
　　“把他带回诏狱，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自尽。”说罢，回头看了叶无痕一眼：“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影卫们把尸体抬到一处，从地窖里搬出酒水，散在上面，烛火碰到酒水，立马如猛兽一般肆虐开来。
　　“嗯，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花雕啊，真真是可惜了。”叶无痕嗅着这烟火里弥散开来的酒气，一只手想要搂住怜儿的腰肢，嘴边漫开了一抹诡异的笑。
　　突然间，火场里似乎传来一声呻吟，一个黑色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向后院跑去。
　　“居然还有活口，看样子是国公府的一个公子，受了这么大剂量的九寸香居然还有力气跑，可比他老子强多了，不是内力非凡，就是根骨奇佳，哎，可惜生错了地方。”叶无痕晃着手里的笛子缓缓道。
　　“哦，那你可是舍不得了，要不抓回来给你享受享受？”
　　“哼，国公府的后人，哪怕再好，也是祸患，必得斩草除根，待我去去就来。”叶无痕一袭素色长衫闪入了国公府的后院，过了一会，就提着一个人头回来。
　　西狄京都的正月十五，梁国公一门被灭，家眷无一生还，唯有梁国公一人尸骨遍寻不着，生死不明。

　　都道是中秋佳节人团圆，却又有浮生尽逝生别离，茫茫人海功名录，不过空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