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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生薄命 ...

  •   外面跪着五六个面如土色的丫鬟和太监,小顺子垂手立在院门处,胤禩站在一丛芭蕉前,手指轻轻地在叶子上比划着。“芭蕉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在蕉叶上写下心中所想之句,下雨天时,老天爷自会代人擦干拭静,真正是奇妙。”我语气轻松,是啊,没有什么是时间大神不能消去的。
      他回过头来,笑道:“院子里有一丛芭蕉,周围的一切都好象进入了画中,难得的是连亭台楼阁也都染上了绿色,怪不得古人称之为‘绿云’”。
      朝云咒骂的声音从窗户里传了出来,但是我们都没有听见。我将手臂从他的臂弯中插进去,两人一起朝外走,步履默契,“你不是和一个喇嘛在聊天吗,累不累?”
      他奇怪地看着我。我耸耸肩,学着和尚说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施主悟了吗?”他忍住笑,“还是那么调皮,如果被小心知道了可是要笑话你的。”小心是玫瑰和策零的大女儿,据玫瑰说比她还调皮,而且也生得十分地好,她和策零视之为珍宝。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几乎笑岔了气——小心!亏了策零能忍受古灵精怪的玫瑰,但愿这个小心不会从喉部发那种可怕的声音。
      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花厅飞出的鸟儿在府内逛大街一般地穿梭着,洒下一串串欢快的鸣叫声。我们相视而笑。我为什么要问他朝云说的那些话呢,做人最要紧的是难得糊涂。他出于一番好意,我接受就是了。
      我还是每天让小顺子按照太医开的方子去给朝云抓药,也只有他可以进出“撷芳阁”。然而他也没跑几天腿,在雍正回来的前几天,廉王府将她风光大葬了,有四个丫鬟和三个太监为她陪葬。丧事是由弘昊操办的,好在他现在在礼部,手下的人多,我和胤禩都没怎么操心。但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却发现枕头上有几点痕迹。我轻轻地抚摩着那柔软的泪痕,冰凉冰凉的,似乎什么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年纪大了,记性就会变得很差——我的手慢慢迟钝下来。胤禩看了我一会,支起身子,我的脸正对着他的心,那颗难测的心,那颗一直爱着我的心。
      他温柔地说:“你昨晚没睡好,不要起来了,再睡一会。”说着帮我拢了拢被子——我的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明天皇上就要回来了,听弘昊说福惠拖不了几天了。”我的手抚上他的心脏,它还是跳得那么沉稳,我的手随着它一上一下,真可怕。
      他按住我的手,“阎进马上就会回来的,你今天晚上就可以看见他。”不,我关心的不是阎进,我关心的是雍正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他下决心彻查,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担心了。记得那年在江宁我就对自己说过:“我最害怕的就是他因为要保护我,从而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和年妃之间也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女人的争风吃醋而已,而且,我对她的老公也没什么兴趣——实在不值得他为我做这样的事。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听说皇上有意立福惠为太子,可能别人是因此而下毒吧,你不用为他担心。”
      “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个就要等他回来查了。”他微笑着说。他竟然还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我眼花了。不过,眼花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继续睡觉,醒来时我精神抖擞,胤禩看着我喝下两碗汤,眼睛又弯成了两个小月亮。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涌出无限的柔情。
      可惜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否则我们可以在枕霞阁中赏月。
      雍正确实很喜欢福惠,他提前了五天回京,但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的命。他四月十六那天晚上死的,年妃哭得昏死过去几次。雍正震怒,命人严刑拷问可能制造流言的所有的宫女和太监,最后却得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答案。据说是年妃经常在三福晋的面前说皇上如何疼爱福惠,言语间流露出待他远远超过其他几位阿哥的意思,于是诚亲王府中的下人们渐渐都知道了皇上对六阿哥另眼相看,刚好三福晋董鄂氏的一个表妹在熹妃的宫中做女官,谣言大致就是这么传出来的。熹妃自责不已,但是由于她是弘历的额娘,而且此事于她也确实不相干,所以雍正只有把气出在诚亲王身上。诚亲王的势力在蒙养斋修书处,他首先拿他最得力的助手陈梦雷开刀。这个陈梦雷是原来一个叛逆案中的罪犯,胤祉念他有才华,向康熙求情,免他一死,从此便对胤祉死心塌地。雍正给他定的罪名是说他不思改过,招摇无忌,有甚多不法之事,下令将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发往边远地区。允祉的支持者刑部尚书陶赖、张廷枢偷偷地将陈梦雷的两个儿子放了,被雍正知晓,二人被降职。允祉元气大伤,私下难免发了一些牢骚,他却不知道雍正的手段——雍正早朝时当着大臣们的面将他的不敬言论当堂掷于他看,随即让他与允禵做伴,两人一起在遵化的景陵为康熙守墓。
      我听闻后只是微笑,他们真不愧是兄弟,一个需要借口,一个立即奉上借口,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满朝文武大臣,谁都不敢抱怨半句。最可怜的就是董鄂氏和几位与年妃走的很近的侧福晋,允祉对她们恨之入骨,直说自己毁在这几个妇人手上。他不知道,是另外的人,不是她们。
      胤禩笑着对我说:“那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就没好事,女人嘛,总是爱说人是非,说来说去,就惹出祸来了。”
      我虚心地说:“谁说不是,我也要警惕自己的言行才行。”
      从此我不用再担心年妃找我的麻烦了,她这次丢人丢到了家,只要我不嘲笑她,她就该谢天谢地。幸好雍正还是象以前那么宠她。我好笑,不光男人不知道女人想什么,女人也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我实在看不出年妃有什么值得雍正如此对她的——当然,她哥哥年庚尧除外。
      五月初,雍正发出上谕:西北军事都交由年庚尧办理,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防边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庚尧的意见办理。边疆事务也必须由年大将军知道才行。胤禩告诉我,名为川陕总督的年庚尧,已经揽到了西北的军事指挥权,成为实际上的抚远大将军。
      我想到在遵化景陵的允禵,心酸不已。这本来是他的位置,却被别人占据着,而自己只能为父皇守墓。在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他想起曾经的金戈铁马和大漠孤烟时,心里不知做何感想。虽然德妃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雍正仍然没有放他回来的意思。许多亲贵大臣认为允禵是康熙暗定的储君,而且他战功赫赫,在八旗中享有较高的威信,即使被囚在景陵,仍然是朝中反对派用以抵抗他的一面旗帜,这是朝中产生不稳定因素的根源之一。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将允禵放回来。
      我理解他,但是不原谅他,他本来可以更温和地处理这件事情。
      听胤禩说有蒙古人不断赶着牛羊到景陵去向允禵请安致意,雍正为此气得目瞪口呆。
      我暗笑,事事如意,你想得美!
      德妃也应该获得了一些安慰,我去看望她时,她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但是她的精明也让我害怕,她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说起年妃和三福晋董鄂氏的事情,脸上有一丝了然的微笑。我想到雍正的谋略和智慧,背脊上顿时爬满了冷汗。
      但是随后事态的发展与我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让我相信,雍正并没有想到除允祉之外的人身上去。
      胤禩对耗羡银一事的处理得到了雍正的赞赏,特别是他提出的废除官场上送礼之风的看法,更是让雍正对他青睐有加。五月下旬,雍正任命他为总理事务大臣,兼管理藩院和上驷院。弘昊被封为贝勒,弘旺被封为贝子。他很优待弘昊,在诸皇侄中,只有允礽的儿子弘皙有这种殊荣。
      我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在历史上,他这么做是为了安抚胤禩的怒气,使依附于他的人不至于捣乱。但是现在胤禩并没有结党,甚至与允禟和允俄也很少联系了。那么他这么做,是单纯地想奖励我们,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我没有去问胤禩,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他历史上他们的结局。现在既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从何问起。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是新的历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生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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