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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风里落花谁是主(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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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皇子说奴婢是……是传说中早就亡故的……女皇陛下的女儿……可奴婢不是,不敢欺瞒女皇陛下。女皇陛下审问奴婢,奴婢照实说来,但被带回暗室后,就有人想杀了奴婢。”
韩琅知道,她让太子相信她说的话。
“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太子打断了韩琅的话。
“奴婢懂些毒药,虽不精通,但保命还会。”
“你们两个同时逃出,你为何还回来找我,不怕我把你送回去?”太子自然知道宫中刚刚发生的一切。
逍遥尘刚刚坐下,便得到宫中密探的回报。两个少女都被神秘人救出,武功高强,且一间暗室守卫都中了迷香,并不像另外一间暗室,被点中穴位昏睡。
两个?韩琅不敢多言,只是点头道:“天下虽大,却无奴婢的藏身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太子看向一脸疑惑不解的逍遥尘:“逸王,认为我该不该救她?”
逍遥尘没想到朱凤卿络不仅不避开自己,而且还询问自己的意见。
“这是……太子的家事。但本王还是刚刚那句话,还望太子殿下斟酌。”
韩琅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谜,只是觉得逍遥尘大概认出了自己。五年之间,她容貌变化不是很大,被他认出也不难。
“你到底叫什么?”逍遥尘忍不住问道。
“小女韩琅,本是一个习医的平民,游历南火国被人抓住,莫名送往皇宫。还请贵人相救。”
韩琅知道,实话永远比假话更有说服力。
她本意也是为了查证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世,并不想真的期待逍遥尘的援手,她的这番话也只是说给太子听。
可逍遥尘却喜极。果真是她!可为何,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同了呢?
难道长大了,便没有了曾经的倔强和冷漠,变得温柔又懦弱?但不管如何,他还是不想放弃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二弟为何抓你?”
“这个奴婢不知。”
太子按在桌沿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沉吟良久,方道:“不如,你跟我进宫,再次向女皇陛下禀明实情,相信女皇陛下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夺。”
韩琅踌躇道:“刚刚女皇陛下不信小女所说,认为小女诬陷二皇子殿下。谁会相信卑微小女的话呢?”
梨花带雨,也比不上韩琅这泫然欲泣又极其隐忍无助的样子,饶是阅美无数的太子,都有些看呆了。
“那好,你先随我拜见凤后陛下,若你说的是实话,性命保证无虞。”
太子起身:“吩咐下去,备轿。进宫。”然后转身向逍遥尘行了个宾礼,“逸王,恕本太子不能相陪,明日定会登门致歉。逸王说所,我定会言禀女皇殿下。请!”
逍遥尘和朱凤卿络齐齐出了太子府,一个乘轿回到招待使臣的贵祥宫,连接着皇宫又相对独立的外宫御园。
朱凤卿络,对二皇子朱凤墨玉的野心也不是不知,只是他的地位无可撼动,且是女皇唯一生下的孩子,天命所归,朱凤墨玉一直妄想取代。哼!不自量力!
和他父妃一样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在众皇子中也算出类拔萃,才干不低于他这个太子,只是……从出生起就注定,他只能当个皇子。
还不死心,整出一个假皇女来。以为这样就能取代自己?
真是笑话!
这女子可有可无,死了倒也无妨。只是若是能以她换来南火国更大的利益,想必母后愿意留她一命。
不如先去说通凤后,再去拜见母皇,这样,既能好好打击一下朱凤墨玉,又能帮母皇解决了联姻的尴尬。岂非“两全”?
没想到传说中倾城倾国的凤后却是如此素净淡然。
墨色乌发被一根淡蓝色的丝带在脑后轻轻束着,随意如若世外神仙。美目顾盼生辉,英挺俊眉,斜飞入鬓,如墨色点化。和韩琅一样的唇形,桃花瓣一样透着诱人的红粉润泽,虽是四十美男,却任谁都会忘记他的年纪,只觉满目满心都是美得魂迷神颠,被他深深吸引。
难怪女皇一直宠爱他。果真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美人。
比北冰国的瑶花公主都美上十倍百倍,和天宫寒月都是一样的美人,只不过凤后如干净的泉水,而天宫寒月如清冷的寒玉。
韩琅暗暗惊艳于凤后的美貌,差点忘记了行礼。在凤后抬眼望来时,赶紧垂下眼睛,跪地行礼。
凤后起身,分外激动地拉起韩琅。
“你……你……”还没说一句话,便将韩琅紧紧抱住,“我儿……你终于来了。大师所说果真灵验,你真的回来了。”
韩琅一头雾水,连太子都有些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凤后抬起袖子按了按眼睛,哽咽着拉住韩琅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韩琅的脸蛋,眼里全是慈爱和惊喜。
韩琅本欲躲开陌生男人的抚摸,可一见凤后那闪着泪光的眼睛,便不再乱动,那是父母曾经的眼神,没有丝毫亵渎,是父母对孩子的怜爱和疼惜的眼神。
“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吧?”凤后拉着韩琅柔声问着,把太子晾在一边,“现在叫什么名字?你是如何长大的?”
太子朱凤卿珞,气恼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明白凤后为何如此。
那和他一起出生的胞姐不是已经夭折了吗?为何……难道……
“父后,此人……来路不明……”太子提醒着沉浸在骨肉相聚喜悦中的凤后。
“不会错!我的孩子,怎么会认错。她就是那个孩子。”凤后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朱凤卿络,肯定地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不信,请你母皇过来,我们一起辨清。”
太子带着重重疑惑离开凤神殿。
“凤后陛下,小女未必就是您的孩子。”韩琅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念子心切的男人,实在不忍心欺骗,“小女也不知自己的身世,怕让您失望,还是……”
韩琅明白,天宫寒月如此肯定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夭折了的女婴,那她必然如此。只是凤后的反应为何与女皇截然不同?
他那么肯定自己就是那个孩子,为何女皇却神情冷淡许多,相距千里的冷漠,根本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态度。
“好孩子,你还未见过女皇,若是见到她,就会明白,你真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不会错!哪个父母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你身上的香味是你出生后,种在血液里的百花蛊,能解千毒,且淡香盈盈。只有历任女皇才有资格种下百花蛊,因为百花蛊被长老供奉在神殿上,只有新凰神出生,才会开启神殿,取出一截百花蛊虫,压碎,给婴儿沐浴,顺着经脉进入血液,对人身体有益无害。”
“那是何蛊?如何饲养?”明显韩琅被南火国众多奇异的蛊毒吸引着。
“哦这个啊!”凤后慈祥地笑笑,“那只百花蛊虫是最早的蛊师饲养的,以珍稀解毒百花为食,不死不灭,像蚕一样大小透明如冰,浑身清香。每次取用时,都割去尾部一毫长度,不伤及蛊虫的性命,但它却会沉睡十年再醒来。很是神奇,是南火神殿中的宝物,无人知晓。只有皇室中少数人得知。”
韩琅点头,终于知道为何她身体总是发出淡淡清香,也终于知道自己的血液为何能解毒。原来在南火国有这么多神奇的蛊,不全是有害。
“所以,我一闻到那百花蛊的气息,便料定你就是我的孩子,不需怀疑。”
凤后淡淡的解释却让韩琅更加疑惑。凤后如此凭着一种香气,就肯定了韩琅的身世,那么女皇呢?拿着玉佩,还质问她玉佩从何而来。
她谎称是二皇子给的,女皇为何看起来很是相信?
为什么?难道女皇也早就认出了自己,她为何装作不知,还关押起自己。
“陛下!”
“叫我父后就好!”凤后摸了摸韩琅的脸颊,满心都是宠爱疼惜。
“额……其实刚刚我见过女皇陛下,陛下并不喜欢我,还将我关押起来,不知这……”
哦?凤后双眉微蹙,敛眸沉吟道:“她这是有心结。孩子,待会儿见到你母皇,记住要分外谦恭孝敬,不能违逆她。这些年,她心里也不好受。”
“什么心结?”韩琅问道。
“这……”还没等凤后说出,就被内侍的话打断。
“女皇陛下驾到!”
跪安后,韩琅立在一边。
女皇揽住凤后,同坐在长榻上,看向韩琅:“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语气不再如前冰冷,却莫名地让韩琅觉得不安。
她抬眼看了看女皇身边的凤后,他微笑地点点头。
韩琅走进,女皇嘴角含笑,“长大了,和画师所画几乎一样。和爱妻心中所想的一样啊!”她宠爱地看向凤后。
韩琅诧异于一个女人对男子如此的“宠”,却明白这南火国本就是女子为尊,男女地位有些颠倒。虽然一下子适应不了,但是却能理解迥异的国风。
“爱妻。我正好有一事要与你相商。你们两个退下吧。”女皇揽住凤后,对着太子和韩琅道。
“让女儿就住在凤神殿偏殿吧!陪陪我!”凤后握住女皇的手,柔声询问。
“好!依你!”女皇很痛快地应允,“用心服侍好。”
宮婢们不明所以,只听从命令就好。韩琅被一干侍女侍男带下,沐浴更衣,像对待女皇般一样,这自不必说。
而凤神殿中,女皇却冷了脸,刚刚伪装的笑容一下子散去:“我不喜她。这你是知道的!为何还让卿络知道她的存在?”
凤后叹息一声:“我知道!可那毕竟是你我的孩子,且是正统的承继人。我们抛弃她十五年了,我这良心夜夜不安,吃斋念佛也不能赎罪,只盼望这孩子能平安。我总是听到孩子哭,夜夜在我的梦里哭……”
凤后哽咽地说不出话。当年他知道女皇把孩子送走的事情,也知道原因,一方面他不能违背女皇的心意,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不想死。那时候他才二十几岁,在后宫中最得宠,风光无限。可他知道,一旦女皇生下女孩,他便会被祭神。一生就这样短暂,残忍。
所以,他默许了女皇抛弃了他们的孩子。他亲眼看到那孩子被趁夜抱走,他听着那孩子的哭声,那是凄厉的哭诉,分明在指责他的狠心无情。
偷来的十五年光阴,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
他越来越自责不安。甚至后悔自己的行为。十五年来,他无一日不盼望女儿能平安一生,佛前祷告,期盼孩子平平安安。可他终究不安。
前些日子,他梦见凤凰翱翔,讲佛法禅意的大师说,他所想会成真,会见到心中所想。本也觉得那不过是大师宽慰他的话,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了失去的女儿。
“唉!你怪我?”女皇也是一脸忧愁,但依旧冰冷,“那胎梦太骇人,我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不过是个梦。做不得数!我们亏欠这孩子太多,就算现在要我去死,我都甘愿。若能赎罪,我乐意去祭神。”
“你!傻!”女皇气恼又无奈地揽住凤后,她本就不想让他知道,她原想放走关押在暗室里的两个人,让外人以为她们被人救走。
没想到,她居然又跑了回来?难道这是天意?
南唐李璟《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译文
卷起珍珠做的帘子,挂上帘钩,在高楼上远望的我和从前一样,愁绪依然深锁。风里的落花那么憔悴,谁是它的主人呢?这使我越想越加茫然。
信使不曾捎来远方行人的音讯,雨中的丁香花让我想起凝结的忧愁。我回头眺望暮色里的三峡,看江水从天而降,浩荡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