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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兄生辛未吾丁丑(兄弟) ...

  •   韩琅眼里闪了一下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她低垂着眼睫,沉思片刻后,道:“小民卑贱,怎可高攀高贵天家?”

      琅琊珏凄然一笑:“什么高攀不高攀!我有多高贵?”

      高贵?世人都羡慕他是出生在皇家,却不知他的处境还不如贩夫走卒来得惬意。

      琅琊珏扭头看着正在用剪刀裁棉布条的韩琅,拧眉道:“莫非小兄弟,瞧不上我?不想与我结拜?”

      韩琅抬头,轻抿了一下唇角,是认真的神色:“当然不是。”然后微叹口气,“不瞒王爷,小民打小习惯孤苦,还真不知有兄弟姐妹是何种滋味。”

      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惺惺相惜,琅琊珏伸手握住韩琅的肩膀,动容地说:“那便说好,我们结拜兄弟,从今而后,贤弟便有大哥来照拂!”

      韩琅伸出手掌,握住手里的布条:“承蒙王爷不弃!”

      二人俱是开怀一笑。

      说话之间,韩琅已经为琅琊珏施针清毒,现在正为他清理后背伤口,只要上好药粉,再用宽布条围着他的前胸后背缠了三圈即可。

      男人身上的血气和阳气浓烈地扑向韩琅的鼻翼,在这昏暗无光的深夜,更添了几分不明的暧昧,雄性气息蔓延散发开来。

      一个是赤身俊朗男子,一个是美丽清纯少年。

      屋子里的空气愈来愈浓厚,琅琊珏粗喘着呼吸,擦了一下额上浸出的汗。

      “弄疼你了?”韩琅把布条束好,道:“多休息,不要沾水。”

      琅琊珏点了下头,按下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丝不适,也忽略刚刚嗅到的一股莫名芳香。

      韩琅看着他有些涨红的脸,心里明白几分,却不动声色。

      她于男女之情早就冷心,且对眼前男子也无丝毫爱慕之心。纵然他俊美威武身为皇子,且是铁血汉子战功赫赫,但是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子,不再柔婉顾怜,只想着早一日报仇便早一日解脱。

      想到报仇,仿是心里有萧瑟秋风扫过,吹起凌乱的往昔碎片,片片如刀锋,刺割着她的每寸神经。

      她不由打了个冷突,正好有冷风从窗棂透过。

      “不如我们现在就结拜如何?”琅琊珏看着有些畏冷的韩琅,突然很想照顾这么个柔弱的幼弟,巴不得马上烧香结拜。

      韩琅看了眼窗外那又现身的月牙,沉声道:“甚好!”

      二人便走出古庙之外,折草为香,以月为证,拜天叩地,发誓为盟。

      “琅琊珏,北冰国人士,今年二十有三,愿意和……贤弟叫什么名字?”

      他才记起,并未问少年姓名,籍贯。

      “韩琅,今年十五,愿意和琅琊珏结为异性兄弟。”韩琅暗忖,他未称自己为王爷皇子,可见其心赤忱,自然也不想隐瞒身份。

      “我们北冰国结拜,要歃血才算。”琅琊珏对着身旁正虔诚跪拜,沉思不语的韩琅道。

      “歃血?是何?”韩琅睁眼,疑惑问道。

      “就是结拜之人把鲜血滴到碗里酒水中,一起喝掉。”说着,便想回庙里寻一个碗来。

      韩琅说道:“就是互相饮血,结为血缘。”

      琅琊珏点头:“正是这样,我们虽不是同父同母,但是这样,便算也结了血缘。”

      未等琅琊珏话音说完,韩琅便从腰间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腕处一划,鲜红的血液便迫不及待地涌出。

      琅琊珏惊讶,没成想这文弱少年竟然这样,透着骨子里的狠绝。不过,他却很喜欢,不禁快活大笑一声,手持长剑也想如韩琅这般。

      但是韩琅却抓过他的手臂,同样在手腕处割破。

      利索的刀起刀落,不觉疼痛。

      韩琅把手腕放到他的手腕上,使伤口贴合,一只手紧紧按住,约莫过了一刻钟。

      “这样便可以,我们算是结下兄弟之血缘了。”

      韩琅按住琅琊珏的手腕上方,血再不流出丝毫,而她亦是。

      其实韩琅知道这古代换血之法,但前提是二人血液可以相溶,否则则危及性命。她刚刚这样冒险,也不知后果如何。

      她伸出手指把住他的脉息,凝神感知血液的走向。

      流到心脏,再流到四肢,血液慢慢分散相溶。

      她放心舒口气。

      刚刚她并未让琅琊珏的血液流到自己体内,只是单向而走。记得小红曾经说过,她的血奇特芳香。她倒是不知,但是她的血能解毒却是真的。

      “从今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中毒。”韩琅笑笑。

      送给琅琊珏一些自己的血无妨,但她却不想任何人的血流在自己体内,故而才想了这个法子,避免喝血。

      琅琊珏眉心一动,好奇地看着韩琅。

      “我自小习医,师父穷其一生致力防毒解毒,早就技艺精深。他老人家早用古方使我百毒不侵,尤其身上之血更是解毒灵药。”

      琅琊珏心头一喜,抱拳道:“能认识贤弟,真的是我琅琊珏之幸。”

      韩琅还礼:“小弟也是,有您这样善于打仗的兄长,备觉自豪。”

      琅琊珏哈哈一笑:“走!韩琅贤弟!我们喝酒去。这样的喜事,怎能不庆祝一番?”

      他提起韩琅肩膀,便想带着她快些进酒肆找酒喝,不管天色晦暗如墨,他心情却晴朗快意。

      韩琅一笑:“何必舍近求远!”

      韩琅便带琅琊珏来到古庙之内,在一棵梨树下取出一坛密封的陈酿,然后从腰间钱囊里倒出足够的酒钱放到原地,以土埋好。

      韩琅把酒坛扔给琅琊珏。飞身一跃,快速从树上摘下几个熟透的黄鸭梨,兜在怀里。

      琅琊珏有些吃惊地看着这刚刚得来的小兄弟,没料到此人轻功如此之好。

      二人纵身跃到房顶,就着几个甘甜的梨子,喝着香浓的醇酒。

      “贤弟怎知,这树下有酒?”琅琊珏抿了一口佳酿,满口梨花清香。

      韩琅接过酒坛,仰脖灌下一大口,擦了擦嘴角,笑道:“庙祝鼻头发红,两眼浑昏,且耳聋脚浮,定是长期好酒之人。这样的人周围怎么会缺酒呢?只是这坛‘梨花白’,却是他的珍藏。昨日,我见老人望着树下两眼兴奋有光,便知下面有让他高兴之物。便是这酒!”

      韩琅把酒坛递给琅琊珏。

      他提着酒坛,痛饮一番。

      “贤弟可称我姓名,也可喊我大哥。我直接称贤弟‘小琅’,如何?”

      琅琊珏一口一个‘贤弟’,喊得很是不舒服,过于斯文,不适合他的性子。

      韩琅点头,姓名不过是个称呼,喊什么都可。

      半个时辰后,酒坛空空,周围散着几个梨核。

      琅琊珏醉意朦胧,仰卧于房顶,看着那变成三个四个的月牙,似哭似笑道:“我有亲兄弟的,也有妹妹,可是他们却厌恶我,恨不得我离开甚至永远消失。你说,为何?我们虽不是一个母后,但是却是一个父皇。比一般人要亲才对,纵然不能和睦友善,也不至于盼着我死……”

      琅琊珏以手遮眼,顿住话语,不知是醉得厉害还是不想说下去。

      韩琅叹息:“皇家本就没有兄弟。你何必期望!”

      她抬眼望着无尽苍穹,幽然道:“无情才能成为王者,念情的人都是被牺牲掉的。我是孤儿,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师父师叔对我好,我不期望任何的温暖。”

      琅琊珏手掌下的眼睛紧紧合着,嘴唇轻开,嗓音有些苍凉:“我知道。都知道!只是,想着不知何时死去,总想有亲人喜欢自己才好,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每天面对厮杀,战争,反而渴望平淡地温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情。”

      韩琅心里冷气氤氲,那种奢望,那种曾经,都化作白骨齑粉。

      “这不简单?大哥可以妻妾成群,然后生一堆儿女,便可享齐人之福,又可爱子绕膝,不就其乐融融了吗?”

      琅琊珏皱着眉,转向韩琅。

      “小琅,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噢?韩琅眉毛一挑,“什么病?”

      琅琊珏叹了口气,瞪着天际,茫然道:“我不喜欢女子。”

      “那大哥喜好男风?这也不难,养些美男在床榻伺候也算一种艳福。”

      韩琅并不吃惊,也没嘲笑语气。她见过这样的病症,“其实这也算不得病,只是喜欢有所不同罢了。且听闻南火国,男人也可生子。大哥可以一试。”

      琅琊珏摇头:“我也不喜男人。”

      韩琅半起身子:“大哥,你真的有病?一个女人都没碰过?”

      琅琊珏斜睨了一眼韩琅,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你还不是没碰过吗?”

      韩琅低低一笑,她是没碰过别的女人。

      “也不算没碰过,就是有那么过一个。”琅琊珏便将几年前的事说给韩琅听,最后问道:“小琅,你通晓医术,那这算不算病?”

      韩琅沉思,想了一会儿:“心病吧?书上有记载这样的病症。说是古时候一个帝王,酷爱吃羊肉,几乎每天必食。有一日,他却在羊肉里发现一黑色脏物,嗅着还有恶臭,帝王怀疑是庖丁手脚。故而二话不说,便把庖丁杀了,也羊肉也没吃。第二天,新庖丁又做了羊肉,虽然干净也浓香依旧,但是不知为何帝王还是大怒,又把新庖丁杀了。”

      “为何?”琅琊珏不禁问道。

      “为何呢?因为帝王和你一样,得了心病。曾经爱吃的食物转眼成了最厌恶的东西。其实那第一个庖丁也很冤枉。彻查此事后才知道,那黑色脏物其实只是不慎落进的一点锅灰,也无味道。只是那帝王知道真相后,也还是不肯再吃羊肉,总是想到那黑色的污秽,隐约还闻到让人作呕的恶臭。”

      “心病?那如何医治的?”琅琊珏点头,他也算心病吧,之前他对男女之事还是很感兴趣的,自从那女人后,他才开始厌恶起来。

      “也不难。再也不吃不就是了。可是你不一样,若是你如此下去,会严重地很。哎,没有儿女,岂不断了子嗣?”韩琅拧着眉,正色道,“这病得好好医治!”

      “能治?”琅琊珏半信半疑,“小琅会治此病?”

      韩琅点点头:“首先,心病需心药医治。明日我便带你去治病。”

      “去哪医治?”琅琊珏困意朦朦,含糊了一声就睡去。

      韩琅看了一眼他的睡颜,嘴角轻扬,也合上了眼眸。

      标题出自《金缕曲·我亦飘零久》,是清代词人顾贞观写给友人吴兆骞的两首词的第二首。

      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其二)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释义:中举人以来,几度奔走京师、飘泊异乡,而仕途上却了无寸进,到眼下还是寄人篱下。作者深恨自己中举后的十年里不能博取显位、施展大力以拯友人,却只是“飘零”,这实在是辜负死生师友(生死之交、半师半友)的深恩厚望。作者少年词章与吴兆骞齐名;如今,他俩的憔悴消瘦,竟也是不相上下。犹如杜甫漂泊四方的颠沛,丝毫不减于李白流放夜郎的“僝僽chán zhòu”(折磨)。再加上作者妻子薄命告亡,知己远戍一方,身边无一人可语,“凄凉否”?这其实已不消问了。
      两人年龄相仿,共同受过世事变迁的“冰霜”,都成了“蒲柳之姿,望秋而落”的早衰者。亟需保养心神、不宜呕心沥血于词赋。但作者还是指望着与良友共享寿考,等待词清之日,怕那是“乌头马角”式的渺茫也罢。到了那一日,还需友人把戍边时的诗稿翻出整理。因为,文人总指望着身后之名,哪怕只是于己无补乃至有害的“空名”也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兄生辛未吾丁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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