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君养成记》弈行一

2、莫多奢求

　　「你啊，」金凤屏啧了声，「越活越回去，还不如我认识你的时候懂事呢。」

　　竹子不回话，垂眼专心享受幸福在怀的滋味。

　　「我哪里不够重视你，不尊重你，不是都可以说出来让我知道吗？怎麽对自己的妈却不行？」

　　「．．．．．．我说没说，你又知道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怎会不知道？」

　　竹子的个性很直接，是以直报怨的人，你好声好气他会回以客气，凡事好商量，你若强硬对他，也别想从他那里讨到便宜。

　　「自己的妈，相知性（相互知道性格），不要跟她计较那麽多，姿态放低点，嘴巴甜一点，别老跟她犟，不就能跟你哥一样三天两头去她那里吃到饭了吗？」

　　「不希罕。」

　　「．．．．．．」

　　「她煮的没有你煮的好吃，不吃没损失。」

　　「．．．．．．」

　　「我们不要再讨论她了好不好？我都快要没胃口了。」

　　「你喔。」金凤屏欲言又止的叹气，用空著的那手轻拍两下竹子的手背，「叛逆期。」

　　「本来就是啊，我才１５岁嘛。」竹子在小妈背後自嘲一笑，将怀抱缩得更小，拥著人左右摇晃起来，「反正我跟哥一人分到一个妈，谁也不吃亏。」

　　「．．．．．．」

　　「只要你对我好，那就够了，其他人怎麽对我，我都不屑去在乎，也不想去想。」

　　「．．．．．．不要说这麽偏激的话。」这孩子饱经人情冷暖的洗礼，被迫早熟，已经高筑的厚实心防只留她在里面。这领悟让金凤屏不禁鼻酸。

　　「那就不说了。」

　　刚好菜汤滚了，可以呈盘吃饭了。

　　「听说你考上的那家高中，一年级的外地生不能自行在外租屋，一定要住宿。」上了饭桌，金凤屏给两人盛饭，换了个话题。

　　竹子拿著筷子吃菜，将装得尖尖的饭碗接过来：「喔。」这规定他知道，拿到通知单那天他就去学校找老师探听好了。

　　两人就著住宿的问题边讨论边吃，吃完竹子自己说要收拾厨馀洗碗擦桌子，金凤屏热出一身汗，也一直闻到身上有油烟味，说了声冰箱里有水果有冷饮，便在阳台找齐衣服进浴室冲凉去了。

　　洗好出来到客厅一看，竹子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茶几上摆的水果盘还凝著水气呢，上头就已空了九成。

　　「先去洗洗吧。」

　　「今天不是有夜市？我想逛完再洗。」

　　「嗯。」金凤屏回房间护发再吹乾，整理好束成马尾後才到客厅陪竹子，她很少看电视，没啥追看的节目。

　　竹子也没有，他本是考生，哪有什麽时间看电视？而当前的三台，播的都不是他感兴趣的。

　　「好无聊。」

　　「那我们先去河堤边走走，消化一下，晚点再去夜市？」

　　「好啊。」

　　两人穿著凉鞋，迎著徐徐凉风，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金凤屏不会主动打招呼，但只要主动看向她的，她都会寒喧几句。

　　「凤屏姊出来散步啊？」

　　「嘿啊。」

　　「李阿姨。」有认识的，竹子也会跟著出声叫人。

　　「修竹来住了，代表寒暑假又到啦。」

　　「是啊，他今年毕业了。」

　　「毕业了？修竹考大学了？」

　　「没有，考高中五专，还有高职。」

　　「修竹长这麽高，又很稳重，我还以为高中毕业呢。」

　　金凤屏笑了笑：「哪有多稳重，是你嗯甘嫌。」虽然当人家正式继母的时间不多，竹子被称赞她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等人走远了，竹子从後头走过来并肩而行，似笑非笑的问：「我哪里不稳重了？」

　　「人家说客套话，我就回一下，你别这麽认真行吗。」

　　「那你实在说，我够不够稳重？」

　　金凤屏刻意做出思索的模样，她们正逐渐走离建筑物密集的地段，四周的人越来越少。

　　「有几个同学说我像老头，老师也说我少年老成。」竹子望著夕阳落下的方向，只剩半个圆的橘色光球不甚刺眼，没有让他眯起眼，印上光点的眼瞳像莹透的琉璃珠，突显出内藏的几分落寞。

　　「同年记的人，大部份都让我觉得幼稚。他们喜欢玩的游戏机，我玩不好，也没啥閒钱玩，他们欣赏的女生，很多都很聒噪，聊的话题都是打扮跟比较，气质也不够好，所以跟他们在一起没啥共同的话题。」

　　「身高上可以长得快，心智上你要缓一缓。」金凤屏鼻出长息：「太早熟会跟同侪起代沟，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我也不愿意啊，」竹子移动视线，定定望著月亮旁的金星，太阳还没全落，满天星子只有它的亮度够伴月出场，「所以说，像我这样暮气沉沉的人，人缘不好也是应该的．．．．．．」

　　金凤屏怜爱的拍拍他胳膊：「阿你是不会装笨一点喔？同学说的多附和附和，不要说实在话，不要吐槽人家，就不会糟到哪里去啦。」

　　竹子低下头，把焦距凝在他小妈的侧脸上，走了好几步，才低低嗯了声。

　　纵使懂他的苦，也无法事事帮得上他，毕竟她只是很平凡的人，无法为他做太多。不过，能常常看见她，碰触她，跟她像这样子相处，得到她的关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是他真正的母亲，没有义务教养他，跟父亲离婚後还愿意与他往来，让他来与她同住，已属难得。

　　他已不能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