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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黎华番外 少年欧凯华 ...


  •   欧凯华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父亲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心外科医生。母亲是一位英文小说翻译家。他是家中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欧凯文。另有保姆章妈负责这一家人的衣食住行。
      他自幼博得父亲的喜爱和关注。聪敏机智,胆大心细,父亲欧翰世认为他的长子欧凯华的确是块学医的好材料。于是,在欧凯华还不懂得为自己做出选择时,他的人生轨迹已然被父亲设定好了。
      在欧凯华的印象里,父亲的严厉有时几近苛刻。尤其在学业方面,他甚至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退步。小时候的他常常是惧怕的。例如一次测验考砸了,回家免不了父亲的斥责,运气不好还得挨顿打。这时,他总是要寻了母亲的庇护。拽了母亲的裙角,躲在身后,任父亲如何呵斥,恁是不松手。
      好在还有母亲,她是一贯温柔的。再大一点之后,欧凯华懂得母亲的做法往往给了自己适当的自由与民主,便是愈加反感专制刻板的父亲。
      欧翰世这般做倒有他的难处。一是这孩子聪敏得紧,只怕稍不留神耍起小聪明走了歪路。再则,欧凯华长得极像他的母亲,自小看来便是眉目清秀。长到十一岁,不过才念小学五年级,就有女生写来情书。到了周末,家里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多是在校的女同学打来请教功课。欧翰世想,男孩长得太好招惹是非,再往后念书总不免走心分神,不是好事。于是,对于欧凯华的管教愈发不敢松懈。

      “大少爷回来了。”章妈应声开门。
      当欧翰世还在读书时,她就在这个家里,现在算来总有二十年的时间。她如是称呼欧凯华,在这个年代,已算少见。原因不过是她习惯遵循欧家留下的旧规矩。
      “嗯。”欧凯华进门,第一时间环视大厅。
      “他今晚有事要待在医院。”章妈慈爱的笑笑,及时的告知欧凯华这个“好消息”。
      “谢谢章妈。”听闻父亲整夜不会在家,他立时放松,随手取下书包拎在手中,上了楼。
      在经过母亲的书房时,门突然从里打开。
      “凯华。”母亲站在门边,唤他。
      “妈。”他的声音听来有些低哑,那是正处在十四岁青春期变声的缘故。
      “放学了?来,进来屋里,妈妈有话跟你说。”
      欧凯华依了母亲的话,进了屋,端端正正的站在房间里,不出声。
      母亲拿过他手里的书包随手放在自己的写字桌上。他顺眼一看,见桌上零散的搁了几页稿纸。
      “妈,你有稿子要赶?我帮你。”知道母亲前几天刚出院就又钻进她自己的这间书房,欧凯华主动要求帮忙。
      看着眼前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母亲倍感欣慰,“你会么?”
      “我怎么不会?大不了,你说我写。”他说着便要坐下,被母亲一把拦住。
      “哪里有什么稿子要赶。”她将儿子拉离书桌,走至窗旁,推开窗户,见小儿子正在楼下花园玩遥控汽车。
      “这么大了还玩这个?”欧凯华见弟弟欧凯文正屁颠屁颠的追着玩具车跑,想自己像他那样大时已被父亲逼着学东学西,言语中有些酸又有些傲。
      “凯文怎么能跟你一样呢。”母亲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宠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凯文自小就四平八稳的。可你不同,你要理解你爸爸,他越是对你严就越……”
      “我不爱听。”他少有的截断母亲的话,带些撒娇,“你总是帮他说话。我讨厌他!”
      她默默的叹了气,对于父子俩的这种紧张关系也无能为力,只好迂回的说着,“我也不赞同他的教育方式,总把你们管得太严,凡事只以他一个人的看法作为标准。可无论怎样,他毕竟是你爸爸。他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凯华,你只要记得这点。以后,”她说着,低头又见了花园里无忧无虑的小儿子,一滴泪滴落窗沿,“以后,你但凡有你的想法,你的主张都可保留在心里,但不要跟他有正面的冲突。待到你大了,自然有自己的路要走。到那时,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而你们只是看法不同而已。懂吗?”
      喜欢母亲向面对一个成年人一样与他说话,可他终究似懂非懂,微微偏了头,寻了母亲的眼,却发现那双琥珀微微湿润。他不解的问,“妈,你哭了?”
      “没。”她隐忍着,强颜欢笑,“对了,在学校有没有交朋友?”
      欧凯华被母亲的话挑起了兴趣,忽略掉刚才的疑心,促狭一笑,“什么朋友?”
      “女朋友。”与丈夫不同,她向来偏向西式教育,认为有的话题大可不必遮遮掩掩。
      母亲的问话他并不感到惊诧,相反,他更愿意有这样敞开心扉的谈话。
      “没有。”他实话实说。
      “为什么?”并不是鼓励孩子早恋,她只想从另一个角度关心儿子,哪怕时日不多。
      “那些女生,很寻常,也就那样吧。”这是欧凯华的真心话。在他这个年龄对于异性往往有着好奇与排斥并存的矛盾心理,加之他又是学校的优异生,周围不乏对他有好感的女生,对女孩的好奇心反没有同龄男孩那么重。
      她爱怜的凝视着儿子,忍不住伸手抚了他的脸颊,突感孩子惊讶的目光,心知他的敏感,硬是狠下心,霎时垂下手。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果然,欧凯华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没,刚才你脸那脏了。”将自己的慌张掩盖在一脸平静之下,她的心被那双同为琥珀的眸子扎得生疼。

      第二天一早
      “太太,太太!”章妈敲门,屋内一丝响动也无。她忽感不妥,伸手握了门把,惊觉门竟然从内反锁。“太太!太太!”再唤了两声,仍旧毫无回应。章妈一下子跑向自己屋内,取过备用钥匙,双手发颤的打开房门。
      十岁的欧凯文听见响动,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懒懒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章妈走进母亲的书房,他停住脚步,歪了头,“章妈,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太太!”章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骤失心神,煞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冲到房门口,见了一脸懵懂的欧凯文,慌乱间抱起孩子跑向电话座机旁,抖动的手指终于拨通电话。
      “医院吗?我们这…我们家……”
      欧凯华被这一阵吵嚷弄得很不舒服。昨天一整夜父亲都在医院,母亲照例是在自己书房过夜的。他不知道大清早的章妈突然大呼小喝为了什么。因为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划过耳边的只言片语不过是一连串空有语调的符号。
      然后,他惯性的走进母亲的书房,看向屋角的那张单人床……
      很多年后,这个早晨在欧凯华的记忆中,似乎一切都很模糊了。章妈的惊恐失措,弟弟不明所以的哭泣。唯有那间房里洁白的被单,母亲一张白得骇人的脸,洒落在地的零星的几颗白色药片,以及被风吹散一地的素白稿纸,成为缠绕他多年的梦魇。白,满眼素洁的白,这就是欧凯华头脑中关于母亲的最后印记。
      葬礼上,伴随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弟弟欧凯文的抽泣声从没断过。无助与痛苦在欧凯华的心里裂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把原本涌动满眼的泪吸了个干。他仰头,目光越过黑色雨伞的边缘看见父亲冷硬刚毅的侧脸,凝视远方的眼里亦没有一滴眼泪。如果他爱母亲,他理应悲伤;如果他爱母亲,他理应在那晚留在家中;如果他爱母亲,他甚至不应该让她拿到那瓶安眠药。欧凯华几乎忘了,他同他的父亲一样,未曾留下一滴泪。
      葬礼结束的当晚,为了照顾欧凯文,章妈带了孩子早早睡下了。欧凯华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蜷着身子靠在床头,睡不着。他不断回忆着母亲自杀前的那个下午,她对自己说的话,她的神情,她的举止,一遍又一遍。他觉出有许多细节现在想来都算得是一种预兆。可是他一个也没能留意,眼睁睁的让这一切发生却浑然不觉。任由神经被这种反复的回放所绷紧,紧到毫无睡意,空洞乏力。他希望借由这种无声的惩罚使得自己的心好过一些。
      房门忽被打开,父亲高大的身躯在墙上投出扭曲的黑影,他知道,却不抬头。
      欧翰世心疼的看着儿子,张了嘴说出的却是他惯用的命令式语气,“还不快睡觉。”
      欧凯华听见后只抬了抬眼,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他登时心急,立马拿出家长的权威,高声说:“我叫你睡觉,听见没?!”
      欧凯华下了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或是白天堆在心里的怨恨与不解作怪,盯着父亲,一字一顿,“要你管?”
      “你说什么?!”欧翰世暴怒。这就是自己最看重的孩子,偏执无理,不讲章法,竟然敢挑战他身为家长的权威!

      (“你说什么?!”)欧翰世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章妈心惊,瞧了眼身边熟睡的欧凯文,赶紧披上外衣下了床,直奔欧凯华的房间。

      欧翰世看着桀骜的儿子,又一次怒吼,“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他不畏,偏要上前一步,仰了头,冲着父亲大喊,“我说,‘我不要你管!’。”
      “混账!”说毕,欧翰世照着儿子的头,抬手就是一抡。
      他显然吃不消这一下的力道,上身不稳,跌坐床沿。然而,他不服。他不服父亲这般强势的作为,硬是撑直了身,作势还要再说。
      欧翰世气极,正要再度抬手,被刚到门边的章妈不由分说,冲过来,一把拦下。“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我管教儿子,你别多事。”欧翰世压着火,推开章妈。
      章妈见势一下子挡在欧凯华前面,劝欧翰世道:“要教孩子又不是一时半会急得来的。天晚了,就让他先歇着吧。”
      不等父亲回话,欧凯华从章妈身后走出来,双眼通红,质问父亲:“那晚你为什么不在家?”
      “小华,”章妈心疼的一把抱住欧凯华,“别说了啊。”
      他盯着一言不发,面色黑沉的父亲,心中的怨更是冲了出来,接连责问,“那晚你在医院做什么?你为什么把药留在家里?你为什么丢下我妈一个人不管?”激荡在心的情绪使得胸腔起伏,他在质问父亲,更是在责备自己。
      “小华。”章妈将他抱得更紧,“不要再说了。”
      出乎意料的,父亲只是缄默,而后哀伤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走出房间。
      他忽地累到乏力,整个身体懈怠下来,兀自离了章妈的怀抱,不言不语。
      “不要怪你爸爸。小华,这不是他的错。”章妈长长的叹气,皱着眉头,“要怪就怪我吧。”
      这一夜,他从章妈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他的母亲罹患乳腺癌,因为不堪病痛的折磨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对于母亲的意图,他的父亲亦不知晓。他唯一骗过他们兄弟俩的,只是妻子患病的事实。谁也不知道,那瓶安眠药是怎样到了他母亲的手中。可现实就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我明知她得病,就该在意些。”章妈自责,“小华,你要怪要恨就都冲我吧。”她一把搂过他,轻轻的抚他的背,“不要怪你爸爸,更不要怪你自己。这不关你的事。”
      “章妈……”他哽咽,喉咙发胀,肩头抖动,可就是咬牙不落一滴泪。
      章妈懂这个孩子,要强,敏感,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如此的倔强,闷得她的心也跟着难受。她仍旧抚他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这不关你的事。”

      三年后
      “还有半年就要考大学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平时不要……”班主任姜老师在上课之前总免不了他的老生常谈。
      “报告。”
      这一声“报告”引得讲台上的老师以及全班学生都注视教室门口,那个俊美少年。
      “进来吧。”姜老师轻轻淡淡的说完,示意欧凯华赶紧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姜老师,”班长付林突然举手。
      “什么事?”
      “欧凯华违反校规,校服外套没扣!”付林起身,手指了站在门外还未来得及进教室的欧凯华。
      欧凯华念的这所“建国一中”是一所以管理严格著称的名校。该校有一项校规对于着装有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得敞开校服外套,违者将在早间操时,面向全校师生做早操。
      因此,当付林指出欧凯华的错处时,整个教室议论纷纷。
      (“呵!他以为他是谁,居然敢说欧凯华。”,“就是啊,他以为他很帅吗?简直就是嫉妒!”……)
      鸣不平的绝大多数是女生,而男生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说话。
      欧凯华一直不喜欢这套老式的校服,若非必要,他总是要敞开外套,随意的套在身上。今早若不是起晚了,有些慌乱,他怎会忘记跨进校门便把那一排纽扣扣上。不过,此时的他倒也不慌,安静的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装出一副“我已知错”的表情。
      班主任姜培元无意较真。一来,欧凯华的父亲与校长交情颇深,他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自找麻烦。二来,欧凯华是资优生,成绩一直排名前三。学校还指着他这次高考出成绩,自己作为班主任,平日关心他还来不及,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他的情绪。
      短暂思索后,他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班长付林坐下,并开口,“唔,大家都要向欧凯华学习。看看,为了避免上课迟到,寒冬腊月的还跑出汗来了。所以说,人家的成绩是怎么来的?”说着,他头一偏,见欧凯华顺了他的眼神走进教室,又抬高声调道:“啊?就是这么来的!所以说,你们啊……”
      (“好帅!”,“居然能从老姜手里逃过一劫,他果然是酷毙了。”……)女生们的目光一路追随欧凯华直到他在自己位子上坐下。
      取下肩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课本,收拾妥当后,欧凯华迎面撞见坐在他前两排的付林转过头,向他投来带少许恨意的冷冷目光。知道在学业上,付林的名次向来被自己压在后面,心里早对自己有了怨怼。欧凯华有意清浅一笑,倒有几分骄傲,几分自得。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开始上课。上节课我们讲到三角函数的单调性,今天……”
      ……
      放学后
      欧凯华刚走至学校门口,一个长发披肩的大眼女孩便迎了上来。
      她叫夏清,是一中的校花,比欧凯华低一个年级。
      “嗨,”轻快的走到他身旁,自然的牵他的手,“听说你们班的老姜今天对你格外开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传得可邪乎了。”
      为了冲刺高考,高三年级要比别的年级晚放学半小时,欧凯华见夏清还在校门口,便问,“你没回家,就是为了问这个?”
      “哼,听你这么说,好像挺不喜欢我等你似的。”微撅了嘴,她一把松开拉他的手。
      欧凯华从来觉得她等或不等都说得过去。自己之所以跟夏清这样的女孩交往,一是她看起来也算入眼。二是对父亲严格禁止他谈恋爱的一种反抗。三是两□□往的好奇心驱使。至于对这个女孩有怎样深刻的感情,倒也说不上,至多是觉得她可爱罢了。
      夏清见欧凯华居然没甚反应,心头不免有些恼。她自小家境优渥,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到了学校,又是大家眼里的校花。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有哪件事,哪个人是不顺心如意的。唯独他欧凯华,总是这般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晚上有事吗?”正当她气恼的时候,欧凯华发话了。
      她顷刻展颜,“没。”,随即一想,又问道,“不过,晚上你不是要去补习班吗?”
      欧凯华并不正面回答她的提问,只淡淡道,“六点半,老地方见。”

      饭桌上,父亲欧瀚世习惯性询问两个儿子的学习。他也知道这样的习惯很不好,但又苦于平日工作太忙,抽不出太多时间监督孩子的学业。
      小儿子依旧是平平稳稳,不进不退。轮到欧凯华,欧瀚世摊开那张最近综合测验的成绩单,细细看过,见儿子这次只拿了个第二名,便是皱眉,低沉着声气,“怎么这次没拿第一?”
      欧凯华早料到父亲会有如此反应,他心中有数。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是有意丢了一个解,显得不那么完美。他觉得父亲如此要求特没意思,故意无谓的摊手,吊儿郎当道,“总是第一,你不厌,别人也该看腻了。”
      这话说完,父亲自然铁青着脸,弟弟欧凯文强忍着没笑出声。章妈盛了汤从厨房出来,见状忙说:“不是状元也是榜眼,算不错的了。”
      欧瀚世想着也不好一味施加压力,于是朝向章妈说了一句,“多事。”,也就不再言语。
      一顿饭吃毕,欧凯华轻搁了碗,恭恭敬敬的向了父亲,“我吃好了。晚上还要去补习班,先走了。”
      “嗯,去吧。”父亲点头应允。
      临出门前,他换了身衣服,又拿了两块口香糖在手里,这才拎了书包走出家门。
      走至十字路口,果然见夏清早已等在那。
      “诶,你这是要我陪你去上课呀。”她佯装皱眉,撒娇道,“我可不要!一进教室我就犯困。”
      “谁说去上课?”他反问,斜挑了眉,有几分邪魅在眼角晕开。
      “那你还背了书包?”她不解,抬头看他。
      “跟我走就是了。”欧凯华说完,牵了夏清的手,不过三五分钟就到了市图书馆。
      “切,要在这看书这么无聊,早知道还不如陪你一道去听课呢。”夏清主动松开欧凯华的手,表示抗议。
      他不说不辨,独自走进图书馆。
      眼见他远去的身影,夏清跺脚,压着声音叫他。“喂,欧凯华!你,你给我回来!”
      欧凯华当然没有回头。他进到图书馆的一楼大厅,照计划将书包存放在储物柜里,才又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夏清正在犹豫是妥协还是坚持时,竟见欧凯华空了手走出图书馆。愣了几秒后,她笑容绚烂,对他的聪明心生崇拜。
      “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把书包存这儿。说吧,我们现在去哪?”

      他们去到影院,刚好遇上一部恐怖电影即将放映。
      欧凯华去到售票处,买了两张连坐的票。
      进场的时候,他搂过她的腰身,她也乐于与他相拥,他们像成年情侣一般,甜蜜的走进放映厅。
      电影正式放映后,欧凯华松开女孩的手。在整个观影过程中,他并没如她所想,做出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她倒有些小失望,悄悄拽他的衣袖,手指门外。
      欧凯华正好乐于出去透透气。这里的人太杂,不是来晚了低着头从眼前猫腰过去在眼底留下长长黑影,就是情侣们互相说着的耳热情话惹得耳膜不甚舒服。
      他向来认为电影院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来这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讨厌,看什么不好,偏要看恐怖片。吓死我了。”夏清说这话倒也半真半假。
      欧凯华清楚,她这是在向他示弱,撒娇。他不接话,转而说:“走吧。送你回家。”
      失望盖过矜持,她不满,“干嘛,我还没玩够!”
      欧凯华不理,自顾自的朝了道路前方走去。果然,不出十步,她便咬牙瞪眼,无可奈何的跟了上来。
      眼角余光扫到她紧跟上来的身影,他没有回头,却无声的伸出自己的手。
      她轻咬下唇,忍笑,轻轻抓住他的手,任那热度传递过来,烧红她的脸。
      走至夏清家附近,一棵梧桐树旁,他止步。
      “干嘛不走了?”她问,一双大眼睛忽闪着,俏皮道:“怕被我爸妈看见?”
      “切。”他不屑的轻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
      “我也要!”她孩子气的伸手。
      欧凯华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块口香糖拿出来,正要递与她时,又见她绯红了脸,鼓足勇气,有意刁难他道,“我要你那块。”
      他侧头,轻轻将嘴里的口香糖往外一推,不偏不倚,那块口香糖正好落入垃圾桶中。
      她被他利落帅气的举动所吸引,呆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唇间尽是他的气息。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欧凯华自认为最失败的一次。尝试着新的方式,他有些生疏,而她更谈不上适时回应。在几次尝试都不那么舒服之后,他内心承认自己今晚真是逊毙了。但表面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觉得他冷冷的,很酷。

      与夏清分手后,欧凯华从图书馆取了书包,斜搭在肩上,一路朝家走去。
      临近家门,他停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开了封还剩大半的香烟,以及一个火机。斜靠了墙,点燃一支烟,熟练的吸了起来。
      第一次还是他十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记不清当时因为一件什么事,他与父亲起了争执,赌气的冲出家门,用口袋里仅剩的钱买了一包最廉价的烟和一个火机。待在黑巷子里自己摸索着抽了起来。他觉得抽烟太容易,竟没预料的那般被呛得流泪。从此以后,他开始抽烟,但抽得并不多,也从未被父亲发现。
      一支烟抽完,欧凯华又在冷风中待了一小会。他这样做不是怕被父亲发现自己抽烟的事实,而是顾忌到章妈的感受。在这个家中,因为他是哥哥,弟弟欧凯文永远是受到自己保护的那个。而父亲一贯对自己严苛,他早有反感。只有章妈是一向慈爱包容的,欧凯华不想她对自己失望。
      估摸着此刻章妈正在后院晾衣服,他悄声进了家门。上了二楼,当快要进到自己房间时,身后有了开门的响动。父亲突然走出房间,向他道,“下课了?”
      “嗯。”
      欧瀚世想要再多问些什么,可就是找不出话。即使有,他也清楚儿子的回答必是最简短的“嗯,哦,啊”。想要多关心他一些,可自己的性格又说不出那些暖心的话。他只能眼见自己和儿子的代沟越来越深。
      “还有事吗?”欧凯华催促父亲,有点不耐烦。
      欧瀚世无奈的摇头,朝儿子摆了摆手。
      欧凯华转身朝向自己的房间而去,正在这时,一阵冷风从走道尽头敞开的窗户灌入,迎面而来。欧瀚世忽地闻到这股新鲜空气中所夹带的轻微的烟草味。他心里一惊,而后是不可遏制的怒,面对已然转身的儿子大吼,“你抽烟了?”
      欧凯华站定,回转身,一脸平静。
      “我问你,是不是抽烟了?”欧瀚世再次怒吼。
      房间里的欧凯文听见父亲的声音,偷偷开了一条门缝,悄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抽了,怎样?”他顿了顿,看父亲气红的脸,而后又慢条斯理的说,“没抽,又怎样?”
      话音落,欧瀚世三两步就冲到儿子面前,抬手就要打下去。
      “你打!”欧凯华微仰了头,一副任你如何,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他看着面前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想想现在自己手上能用的管教方法当真所剩无几。是啊,打了又能怎样?他就会怕了,服了?
      欧瀚世甩甩头,无力的放下手臂,长长的叹了声,“唉”。

      欧凯华回到房间后,看了一会书,就听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他说,看向门外。
      门从外打开,弟弟欧凯文提了书包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临了不忘关门。
      “什么事?”欧凯文的举动让他稍感怪异。
      “哥,你真抽烟了?”他在哥哥的书桌旁站好。
      “多事。”欧凯华不搭话,继续看书。
      “抽烟有害健康。这次我,站爸这边。”
      “他抽的时候怎不见你这么说?”放下书本,他抬头反问。
      见弟弟被自己问得语塞,他又缓和道,“找我到底什么事?”
      欧凯文吁了口气,轻将自己书包搁在哥哥的书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信来。
      “哥,我们班女生给你的。”他说着,盯了那一沓粉红且带了淡淡香气的信封,有些脸红。
      欧凯华左手接过信,又换至右手,顷刻间将它们尽数丢入房间里的垃圾桶。
      “诶,”欧凯文惊诧,压着声音问,“哥,你干嘛都扔了?”
      “一群小女孩,没意思。”他轻笑,见弟弟欧凯文仍站在原地,面带难色,便问:“又怎么了?”
      “不是,她们还等着我带话回去呢,哥。”欧凯文低了头,小声嘟囔。
      看弟弟害羞踌躇的样子,欧凯华觉得有些好笑,懒懒说:“那就让她们等着吧,随她们等到什么时候。”
      “哥,你,是不是,跟夏清在交往?”欧凯文终于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他不理,从书包里取出习题册,拿了笔,专心做了起来。
      “我,”欧凯文低头拉好书包拉链,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担忧都说了出来,“我是担心这样下去影响你的学习。如果,没上T医大,爸又会凶你了。”
      停了手中正在演算的那道题,心中暖意流淌,他却只对弟弟淡淡说道:“不用担心我。快期末考了,你顾好自己。”

      三月,阳光暖暖。因为春困,欧凯华又起得晚了。理了理校服外套,他决定从学校旁的一条背街小巷抄近路赶去上学。
      这条小巷素来不太安宁,有几家电玩室和台球厅总有些混迹街头的小混混出入。
      踏入小巷不久,他便感觉身后那群人自他走入巷子就好似一直跟随着自己。他不急不惊,蓦地转身,倒把那几个人惊了一跳。
      一时无话,欧凯华趁势把这几人看了个清楚。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壮,满脸横肉,活似“屠夫”。他身边挨得近的一人又矮又胖,余下三人均是中等身材。
      “你,你,你就是,是欧,欧凯华?”那矮胖男人在“屠夫”的授意之下,开口发问。
      他本就个矮,仰视面前的欧凯华,一开口又是个结巴。欧凯华自然轻笑一声,颇为不屑。
      “老大!”结巴生气,看向“屠夫”,双手却已捏紧拳头。
      “好屌(diao)!”屠夫向了身边四人使了眼色,“我他妈(TM)最讨厌这种小白脸,给我上!”
      屠夫说完,第一个冲至欧凯华面前的就是结巴。他发了狠,朝着欧凯华的腹部就是一击。
      欧凯华见势,只一抬脚,便踹到那人要害,疼得他哇哇大叫。
      其余几人均是一愣,想来他们实在没有料到一个白净少年,乖乖学生,打起架来居然直击要害,毫不手软。他们本是受人之托,早有意要教训这个欧凯华,不过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正巧今早从录像厅出来逮着这个机会。见欧凯华实在不好对付,剩下几人立刻抄起地上的砖头,一拥而上。
      欧凯华知道这样下去情势对自己不利,只得对了那几人招招击其要害,断不留情。以求速战速决。

      “啊~啊~啊~啊~”黑衣少年从台球室出来,懒散的打着哈欠,心中极为厌烦的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一阵吵闹声的源头。他昨夜通宵打球,今早正要去睡个回笼觉的当儿,就被这阵吵嚷搞得睡意全无,心里很是烦躁。
      眯缝着眼,好奇是谁敢在他家的地盘上放肆,就见四五人围了一个高中生,居然还抄起家伙。
      以多欺少这可不符合他的“江湖道义”,周身热血沸腾,黑衣少年顺手拾起脚边的半块砖头,使足全力,就朝当中一人的后脑扔去。
      “啊!”伴随一声惨叫,屠夫突然表情痛苦,捂了后脑勺的手,鲜血淋漓。
      余下几人都停了手,看向后方。
      欧凯华迅速明白是有人出手相救。看了不远处那名黑衣少年,心有感激。
      “谁!他妈的(TMD)是谁干的?!”屠夫狂怒,冲着黑衣少年厉声喝问,“你,给我滚过来!”
      那少年听后,竟然不紧不慢稳步向了他们而来。待他走近,站定,欧凯华才细细打量面前的这位黑衣少年。
      他约莫十五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但个子很高,与自己相差无几。在这早春的清晨,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想来比一般人耐寒。T恤很是贴身,隐隐勾出结实的胸肌。一条深色牛仔裤,显出身材比例极好。他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屠夫面前,黑亮的双眼毫无惧色,反而嘴角勾笑透出几许轻慢与玩味,配合高挺的鼻子,整张脸尽是一股坏意不羁的神情。
      屠夫见后更是怒发冲冠,喝问:“你叫什么?说!”
      少年笑意加深,慢慢道:“我姓高。”
      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对自己这么傲,屠夫忍痛大吼:“靠(kao ),长这么高还他妈(TM)姓高!\"说完示意手下,连带这个小子一并狠狠收拾。
      正在此时,结巴突然想起什么,踮着脚附在屠夫耳边,低语。
      顷刻间,屠夫脸色大变,卑屈了身,断断续续道:\"你说,你姓高,莫不是…”
      那后半句没说完就被黑衣少年一脚踹了心窝,跪地不起。
      手下几人见状立刻伏地,狼狈哀求。
      少年不语,只看了欧凯华一眼。
      他登时心领神会,却没动手。
      “怎么?不打回来?”少年努嘴,朝向地面。
      “没必要。”欧凯华一脸无谓,似无事发生一般。
      他立马对面前的白净少年心生佩服,于是对了为首的屠夫说道:“算你们运气好。他愿放你们一马。给我记住,以后要是谁再敢…”说到这,少年忽地记起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高中生,于是偏头,问欧凯华道,“诶,你叫什么?”
      “欧凯华。”
      “哦,要是有谁再敢动他,欧凯华,就是跟我们高家过不去,记住没?!”少年继续说完,而后看了点头不迭的一干人,心生厌恶,大喊:“滚!”临了,还冲着屠夫撅起的屁股大踹一脚。看着屠夫一瘸一拐的走远,爽声大笑。
      “谢谢!”见那帮人走远,欧凯华诚心致谢。
      “不客气。”少年爽快的应着,“我只是,\'路见不平,抛砖相助。\'。”说完便问,“看你安分守己的样子怎么惹到那帮杂碎的?”见欧凯华不语,又问:“要不要帮你查查?”
      “不必了。”他说着,友善的笑笑。
      “你不简单啊,被他们围攻,还带家伙的,居然没怎么吃亏。”他对他刮目相看。
      “如果你晚些出现,情况就不同了。”他实话实说。
      “好啦,再见吧,‘好学生’。”这一番折腾之后,他倒又困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高明权。”说完,他向他挥手,走了几步后又转身,喊道,“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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