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先生我爱你》剑持

4、危机

　　伽西亚来到苹果的住所时，雨正开始下大，他的西装已经湿了，额头上凝着血块，他眉头紧锁，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糟糕。苹果隔壁家的小女孩碰巧从家里跑出来要拿放在门口的报纸，不小心撞在了伽西亚腿上，手中的洋娃娃也掉在了地上。

　　伽西亚捡起地上的洋娃娃本想还给小女孩，可好死不死，一道明亮的闪电却在此时落下。强光一闪而过，特效堪比恐怖电影，小女孩的脸瞬间惨白，大叫一声，大哭着跑开。

　　喂喂喂饶了我吧……现在想哭的明明应该是我吧……伽西亚又是沮丧又是手足无措。

　　“呦，老大。”此时苹果打开门，像大部分人印象中的技术宅一样，他身材瘦削，有些驼背。栗色头发乱蓬蓬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苹果推了推眼镜，一副喜闻乐见的表情：“听到隔壁二丫哭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你吓哭小朋友的最短时间记录又被刷新了呢。”

　　你找死吗！找死吗！死吗！吗！！！伽西亚在心底咆哮，你们这些天生长得和善的人怎么能理解我的悲哀！

　　当然在表面上，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进屋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苹果进了屋子就往沙发上唯一能坐人的地方一蹲，在摆满各种杂物的茶几上放置的电脑上敲了一下，把插在电脑上的一个U盘拔下来往伽西亚怀里一扔：“你要的东西。”

　　“多谢。”伽西亚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想走。

　　“喂喂，我说你不会真的想要追杀这家伙吧？”苹果端起他的马克杯吮了一口速溶咖啡，“别忘了《暗杀法》里规定……”

　　“我知道。”伽西亚不客气地打断苹果。《暗杀法》，全称《大洋国暗杀行为基准法》，规定了杀手和刺杀活动的合法范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就是，如果杀手失手没能把目标杀死则不可对目标进行追杀。否则就会犯“追杀罪”。

　　“我可是见过不少优秀的杀手都是因为一时不甘心犯了追杀罪，被执法者们送去南美晒太阳了。”苹果提起执法者的时候不屑地啧啧嘴。

　　所谓“执法者”，就是专门负责监督杀手，逮捕和处决犯罪杀手和被判定为“精神紊乱”的杀手的特殊警察。他们是政府的鹰犬，对杀手们进行全天候监视，如果有杀手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第一个发现的绝对是他们。即使是伽西亚这种行为记录良好的大牌杀手也必须每半年向执法者协会提交一份述职报告并参加心理测试以证明自己安分守法，心理正常。

　　“没关系，只要不被执法者抓到证据就没事。”伽西亚的语气坚定不移。加西亚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丹尼斯他就禁不住怒火中烧。任务失败对他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更何况丹尼斯还利用和欺骗了他的感情！什么“谢谢”，什么“你一点都不可怕”……都是骗人的！对了！他还说马里绕的坏话！想到丹尼斯那假装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伽西亚就更加怒不可遏起来。

　　等着吧……我一定要你跪在马里绕面前赔罪！！

　　“我说你没事吧？”苹果纳闷地皱起眉，“你今天看起来好奇怪……那个叫丹尼斯的孩子怎么着你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我没事。”

　　“你原来可从来不做这种违法的事情。”苹果不解。要知道传奇杀手家族李帕尔家的所有杀手向来都很遵纪守法。特别是眼前伽西亚，虽然古怪了点儿，眼神凶恶了点儿，但他甚至连一张交通罚单都没领过，每周还会义务帮忙给流浪猫狗搭建小木屋，堪称是新时代大洋国模范好公民。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吃了什么药了还是找了什么魔了？？

　　苹果思来想去，突然眼前一亮：“难不成……你看上目标了？”

　　听到这话的伽西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猛地一紧，他扭过头，眼神凶狠得就像要把苹果给生吞活剥。

　　“老大我错了。”苹果缩到沙发一角。

　　“钱先打一半，事情搞定了再把另一半付给你。”伽西亚打开门，外面已经是大雨如注。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坚毅冷漠的背影和一声干脆的关门声。

　　苹果叹了口气，挠挠头：“好歹拿把伞啊老大……”

　　。。。

　　该死！刚才应该拿把伞的！伽西亚一面奔跑一面后悔。不过现在回去拿也已经晚了，跑回去取伞这么不酷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呢！

　　那就只有快点跑回家了……幸好苹果的家离他的公寓不远。

　　深灰色的天空像是漏了个口子，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路面上和屋檐上溅起白色的水花。伽西亚想到家里的两位小主子今晚的晚饭还没做，禁不住加快了脚步。皮鞋踩在湿乎乎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街道上偶尔经过一两辆车，大多开得飞快，伽西亚不得不努力躲闪那些车开过时带起的积水。

　　在伽西亚终于回到他公寓外面那条小巷与大路的交叉口时，小巷中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杀手天生感觉敏锐，那车停的位置、不断闪烁着的尾灯甚至是从窗子里飘出的白气在他眼里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很显然这辆车的司机绝不是恰巧停在了他的公寓外，而是有些别的目的。伽西亚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车前三米处的时候，一个男人摇下车窗，将烟蒂往伽西亚脚边一扔。伽西亚立时皱起眉头。

　　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笑眯眼，锥子脸，戴着金丝眼镜，长得一表人才，穿着低调华丽，笑起来左脸现出个酒窝来，看上去无比和蔼可亲。

　　“晚上好啊，开膛手。”男人要下车窗将身子弹出来，开门见山地叫出伽西亚的代号——执法者们都喜欢这么打招呼。

　　执法者是杀手的死对头，在大多数杀手眼里他们就是朝廷的鹰犬，而眼前这个冲他伪善微笑的家伙则是这只鹰犬队伍中的战斗机，执法者中的天皇巨星，制裁过无数杀手的杰拉德.辛诺。这家伙从伽西亚刚出道的时候就开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成天都在抓伽西亚的小辫子——除此之外，这家伙还有一个让伽西亚头痛的身份。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打伞啊，大表弟。”杰拉德笑眯眯，眯眯笑。

　　没错，杰拉德.辛诺，是伽西亚母亲哥哥的儿子……也就是加西亚的堂哥。由于李帕尔家和辛诺家是对门，所以他和这位堂哥从小一起长大。这家伙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优异、相貌端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伽西亚从会说话起就生活在这厮的阴影之中，每每被拿来与其比较，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这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这家伙桃花运奇旺无比，换恋人比换内裤还勤快，与人到三十还孜然一人的伽西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伽西亚亮出招牌冷血表情，而杰拉德也不甘示弱继续笑容可掬。一冷一热两种表情面面相觑，场面诡异异常。

　　“你来干什么。”伽西亚问。

　　“今天天气不错，我出来散步。”杰拉德说这话的时候远处刚好传来一阵雷声。

　　“有话快讲。”伽西亚真心讨厌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家伙。

　　“你手腕上怎么了？被谁弄的？”杰拉德重新点上一根烟，他故意跑题，将视线转移到伽西亚留有淤青的手腕上。

　　“这跟你没关系。”

　　“别这么冷淡，世界上除了你妈还会有谁这么关心你？”

　　伽西亚脸上一黑转身要走。

　　“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他了，你的猎物……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身后杰拉德声音幸灾乐祸，“败在他手上什么感觉？”

　　伽西亚站住了，雨中的世界很安静，以至于他清晰地听到心中某头野兽的嘶吼。下一秒他猛地回头，灰蒙蒙的雨雾中冷光一闪。

　　杰拉德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掉进水里，横截面利落整齐，那把刚才还安安静静躺在衣兜里的弹簧刀已经架在了杰拉德脖子上，而杰拉德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此时正对准伽西亚的下颚。

　　杰拉德笑更怡然自得：“冷静，大表弟。”

　　伽西亚与吉拉德对视两秒，缓缓放下握着弹簧刀的手：“离我远点。”

　　“我这是在安慰你。”杰拉德耸耸肩。

　　“我不需要。”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放在心上。”

　　“我没放心上。”

　　“那就好。”杰拉德吐了一口烟气，“要知道大洋国46%的杀手在刺杀失败后还会对猎物缠着不放，最后一个手滑就走上了犯罪之路……我可不希望我可爱的表弟误入歧途。”他抬起头，无比语重心长，“你不会的，对吧？”

　　“当然。”伽西亚禁不住摸了摸裤兜里躺着的U盘，那金属外壳的小东西攥在手里冰冷异常。

　　“很好。”杰拉德点点头，将身子缩回他那辆黑色轿车中，“你要记住，开膛手。”他的整张脸都埋在黑暗中，只有一副眼镜反着光，“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看啊看啊看啊！有本事你看死我啊！！望着缓缓驶去的黑色影子，伽西亚愤怒值几近爆表，差点就要朝那轿车伸中指吐口水。他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上帝他老人家多少钱才会被发配这么一个要命的亲戚啊！

　　他一面抱怨一面走上自己公寓的台阶，伸手去开门。

　　可是就在他触碰门的一刹那，他的手就像是被点到一样收了回来。

　　他走时夹在门缝里的树叶不见了，门被人打开过！

　　他掏出弹簧刀，脑子里瞬间闪过他开门后有可能遇到的十七种情况和其对应的解决办法。他沉下一口气缓缓推开门，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或者说，人已经走了。

　　干净的地面被踩的到处都是脚印，雪白的墙壁被泼上了红油漆，书架倒在地上，上面放着的书和光盘撒得到处都是。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闯入者似乎对动物不感兴趣——玛丽和苏安好无损，此时正懒散地躺在反倒的沙发里呼呼大睡。

　　很显然，有人故意闯进他家制造了眼前的混乱，而幕后黑手他用脚趾甲都能想出是谁。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伽西亚的手机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未接电话。

　　伽西亚将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一面俯下身去捡那些光盘一面听电话。

　　“晚上好，李帕尔先生。”电话中传来伽西亚早就料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玛西尔.罗杰卡尔。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姓氏。

　　“你派人到我这边来了？”伽西亚捡起一张舒伯特的室内乐四重奏专辑。

　　“里帕尔先生，我是因为相信您的实力才将这次任务交给你的！”

　　“于是你就派人来把我家闹了个天翻地覆？”伽西亚开始怀疑马希尔的智商了。

　　“我这是在提醒你。”

　　“你放心……没有猎物能逃出开膛手杰克的手心。”

　　“不！我的要求正好相反！”

　　什么？伽西亚不禁沉默了。

　　“丹尼斯现在已经作为罗杰拉尔财团可能的继承人之一正式亮相在公众面前了。如果现在再派杀手来暗杀，所有人都会埋怨到我头上！”

　　“我可以做成意外事故。”伽西亚淡然回答。

　　“不用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杀手一点都不可靠！”马希尔气哄哄的语气从电话里喷薄而出，“我们的合约到此终止，你最好别和别人谈起我们的这次合作——这样对你我都好。”说完，马希尔便自顾自挂了电话。

　　看看！这就是资本家！做了婊子还要别人给立贞节牌坊！伽西亚嗤之以鼻地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哼……一个一个全都是这种口气……他的拳头缓缓攥紧。

　　我都说过了……没有猎物能逃出开膛手杰克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