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70、汹涌

　　四皇子府中，一个黑衣人半跪在堂下，宇文璟坐在首位，齐文泯坐在他的下首。
　　“三皇兄真的是那样说的？”
　　“是，属下听得真切。”黑衣人恭敬作答。
　　宇文璟挥了挥手，黑衣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黑衣人走后，宇文璟说道：“表哥到现在还在怀疑三皇兄吗？”
　　齐文泯眉头微皱：“我总觉得三殿下不想表面那么简单，今日早朝在朝堂之上，关于周洋一事，三殿下半句话都没说过，这不像他的性格。”
　　“我看他就是想要看着我和老五‘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疑的就是这点，三殿下心性浮躁，遇到这等‘好事’应该会紧着落井下石才对，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听得一说，宇文璟也觉得可疑，可是想到今天宇文辰对他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他更愿意相信那个人是宇文辰，因此也说道：“他背后不是有人吗？不说别的，就说那近来传得厉害的萧绎。”
　　“话虽如此，可今日事发突然，难不成萧绎事先便知道了不成？”
　　“若是三皇兄事先便知道了……”宇文璟皱眉沉思，忽而心内一惊，“你的意思是老三和老五两个人联手了？”
　　齐文泯微微摇头：“现在还说不准，我已经派人盯着五殿下了，总会查到些蛛丝马迹的，只不过五殿下暗地里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我们至今仍摸不清，难免处于被动。”
　　宇文璟目光渐渐深邃，忽而笑道：“表哥何必担心，这个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有人比我们更容不得这股势力存在，由他去查岂不是更省力些！”
　　齐文泯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会去查？
　　忽而他心内一动明白过来。看向宇文璟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以前一直觉得这位表弟也就是仗着出身母族势力强大的齐家，不然不会有机会争那个位置，现在看来却不止如此，皇宫里出来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自周洋一案后，京城里接二连三发生变故。
　　户部侍郎监守自盗，挪用朝廷库银，被撤职查办，发配边疆；
　　骠骑将军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诛其九族；
　　司马大夫实为陈国尖细，处以极刑；
　　宰辅意图行刺皇子，未果，获死罪；
　　……
　　一时之间，京城内风起云涌，人人自危，局势天翻地覆，四皇子一党官员十去其三，元气大伤，五皇子锋芒毕露，做事手段狠辣，迅速果决，四皇子一派的人谈之色变
　　四皇子一家独大的局势被打破，多数重要职位空缺，引发一阵争夺热流。

　　宇文辰心情愉悦的走在王府曲廊，最近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在御天的帮助下，不到一个月便除去了四皇兄一派的诸多大臣，父皇对他青眼有加，文武百官无人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忍气吞声了二十年，一朝得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宇文辰哼着小调推开内室的门。
　　“谁？”
　　室内有两道黑影，宇文辰不由全身戒备起来，自上次的刺杀事件后，他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好在那次有御天暗中派人在王府保护他，否则靠着他的那帮侍卫，现在他早就躺坟里了。
　　那人转过身来，面上带着银质面具——是御天！
　　宇文辰心中诧异，自己没去找他啊，而且他通常是晚上才过来，现在还是白天，他怎么过来了？难不成又有什么大动作，想到这，宇文辰心中一阵兴奋，这次又是要哪个官员落马？
　　御天悠然的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道：“殿下不欢迎吗？”
　　“哪里，御公子大驾光临，我高兴还来不及。”宇文辰心里虽然不满意御天在他府里来去自如，可也别无他法，现如今自己还是要靠他。
　　御天这个人太可怕，他就像暗里的帝王，而且宇文辰还发现了一件事，从御天对付宇文璟的手段来看，分明就是筹划多年的，他是大周的皇子，虽然相当皇帝，可也不愿这江山落入外人手中，若是御天谋划的是他宇文家的江山，那他现在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御天并不知宇文辰心中所想，只是问道：“殿下是否觉得陛下这段时间对你另眼相看，赞誉有加？”
　　说到这宇文辰不免有些得意，以他最近的作为，父皇以前的决定恐怕要动摇了，他自觉并不比四皇兄差，只是没有四皇兄那般强大的母族作为后盾罢了。
　　御天看着宇文辰脸上那得意的样子，冷笑打破他的幻想：“御天本不想泼殿下冷水，只是有一事却不得不向殿下提一下，殿下以后还请小心陛下。”
　　宇文辰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他是我父皇，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还能害我不成！”
　　御天轻笑：“陛下当然不会害殿下，只会压制你而已。毕竟有哪个君王能大度到容下可能会威胁到他江山的势力？陛下这段时间之所以放任不管，无非就是想要借着你我的手做一些他不好出手做的事情，现在齐家元气大伤，陛下心里估计也觉得够了，空出手来估计就是要对付你我了。”
　　竟御天提点，宇文辰细想也对，御天为对付四皇兄已经暴露太多实力，父皇是绝不会允许这一股暗势力存在的，届时有了父皇的介入，要击败四皇兄就难上加难了。
　　“那我要怎么做？”宇文辰有些垂头丧气地问，刚觉得有些希望，又听得如此一说，他不免有些灰心。
　　“若我错的没错，陛下现在应该已经有所行动，御楼以后不宜干涉太多，容易暴露。”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扔个烂摊子给本殿下了吗？”宇文辰听说御楼以后不再帮忙，心中一阵紧张，没有御天，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御天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殿下无须担心，御天既说了会帮你就不会食言。”
　　“那你打算怎么做？”宇文辰下意识的问道，全然不觉在整件事情中他只是执行命令的执行者而已，在这场夺嫡中他从未做过半点决策。
　　而御天也显然不打算提醒他：“虽然御楼以后不方便干涉，可是陛下却是可以直接在明面上下手。”
　　宇文辰不明白御天这话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他。
　　“现如今朝中一片纷乱，大片官职空缺，这可是个机会。”御天不得不明着提醒。
　　经此一劫，朝中许多重要职位空缺，为避嫌，宇文邕不会再用四皇子一党的人，且估计他心里也是愿意如此的，这就恰好给了其他皇子机会。
　　“你是说？”经御天提醒，宇文辰恍然大悟，他所缺少的就是朝中的人脉，御天势力再大那也是隐藏在暗处的，不够光明正大，要想争那个位置，朝中就要有自己的人，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宇文辰垮下脸：“你也知道，我在朝中的人并不多。”事实上，虽然这半个多月以来，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转投向他，可是都不是太重要的人物，想要出任这些空缺，资历远远不够。
　　“朝中新晋官员不少，殿下何不助他们一把，向来他们必会对殿下感恩戴德的。”
　　经提醒，宇文辰也明白过来，这些新晋官员对局势不了解，不曾站队，只要稍稍对他们施加点恩惠，必能收为己用，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张济元那样冥顽不灵的。只是这些人资历尚浅，也只能任些微末官阶，朝中一些关键的职位还是找不到人。
　　御天似乎看出了宇文辰的忧虑：“殿下何不让三殿下的人来接任这些空缺！”
　　“好处都给三皇兄给得了，我这不是给他人做嫁衣吗？”宇文辰没好气的道，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人给拉下马，白白的又让三皇兄占了便宜，不是白忙一场了嘛！
　　“总是比让四殿下的人得了去的好，别人或许不知，殿下也必定知晓三殿下时日无多，一旦仙去，这些人总要寻新的靠山，到时他们想起殿下的好，何愁他们不忠于殿下，这些日子，因着殿下锋芒毕露，已经引得太子和三殿下渐渐将放在四殿下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殿下的身上，殿下此举，既消了三殿下的敌意，又为将来做了准备，何乐而不为？”
　　御天边说便观察着宇文辰的脸色，见他似乎是在犹豫，遂站起身：“殿下好好考虑御天的话，御天先告辞了。”
　　宇文辰在思索着御天话里的可行性，见他就要步出房门，终于忍不住将长久以来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要帮我？”
　　他到现在都猜不透御天的真正目的，若是他在图谋他宇文家的江山，他宁愿让四皇兄当这个皇帝，也不愿它落入外人手中。
　　门口处御天的脚步微顿，似是没想到宇文辰会忽然有此一问，只一下，御天复又抬脚朝前走去，宇文辰看着他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却听得风中传来他悠远的声音。
　　“殿下放心，这江山还是宇文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