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离离陌上桑

24、第 24 章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就好像濒临死亡的人努力作出的挣扎。这挣扎明明无济于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谁都改变不了。但人人都不舍得这样安静就离去。因为不舍。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挂念。就算拼尽这最后的力气和尊严又怎样？？
　　锦玉颤着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宋微言双手滚烫的搭在她的腰腹上稳如牢笼。
　　“我不走，微言。”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方才力竭声嘶的哭了一场，嗓子很不舒服。她咳了几下，接着道“放手，微言。我不走。去泡杯茶来。”
　　宋微言闻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双带有薄茧的手轻轻抚上她带有泪痕的脸颊。他的目光深沉暗哑，幽幽的，虽深情如昨，却已经不复当初的清明。
　　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竭力平静，凝视她良久，终于还是放开手，神色如常的应到“好。你等一会，先去把粥喝完。”
　　锦玉低头回避他的目光，盯着地上好看又简洁的地毯。慢腾腾的挪到了餐桌。
　　她很快就把粥喝完，吃饱了，人的意识不会再那么脆弱。她已经恢复了平日活蹦乱跳的样子，用勺子敲得白色瓷碗叮当响，她哀嚎道“小二，快上菜啊，饿死本姑娘了。”
　　宋微言刚刚泡好一杯茉莉花茶，端着漂浮着茉莉花瓣的玻璃杯过来，闻言忍不住笑她“姑娘，敲坏本店的碗可要要赔钱的。我这碗出自明末清初，现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价钱——可是不低的。”
　　锦玉吓了一跳“天啊，我居然用三百多年前的碗来吃饭。哦，不是，天啊，宋微言，你天天用这么老的碗来吃饭？？”
　　宋微言见她一惊一乍的，嘴角弯得更深，把玻璃杯递到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说“我哄你玩的。在超市里买的。七美金一套。”
　　锦玉“你吓得我。真是的，三百多年，那得被多少死人吃过的碗，想想就没胃口了！”
　　宋微言——
　　锦玉“唉，你快点拿粥来给我吃，我好饿，饿死了。”
　　宋微言神色间有些动容，这点小小的异常很快被他收到眼底。他端过桌子上空掉的碗，应了一声“好。”
　　他很快端了粥出来，还有一小块提米拉苏。
　　“我要吃这个。”锦玉这次不等他端到面前来，赤着脚跑过去就从他手上把那小块蛋糕的碟子抢过来。
　　“你慢点吃。我冰箱里还有，你要吃我再给你热。”他把鱼粥搁在桌子上。
　　“啧啧，是谁说甜品这种东西，又不好吃又没有营养还容易肥的？？你冰箱还有？？”锦玉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蛋糕，一边用余光瞄了瞄被数落的某人。
　　宋微言——
　　他沉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终于才决定开口道“是我来这边后，课余去报名学的。是我自己做的。我只要有时间都会做。”
　　锦玉被这句话钉在那里，口中还含着一块甜美可口的蛋糕，一时间忘了吞。
　　他做的。
　　他去学做蛋糕。
　　他为了她去学做蛋糕。
　　这个认知，让她忽然之间心如刀绞。
　　其实这样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说对吗？
　　他人这么聪明。学做个蛋糕而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啊，对吧？他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的做得很好。这块蛋糕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
　　想当初，她为了嫁给他，她挤出多少时间去学西餐，去学社交礼仪，甚至钢琴，泡茶.......
　　所以他不过学了一个她最喜欢吃的提米拉苏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锦玉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却不得不背过身子，仰起头，将眼泪逼回去。
　　不要再哭了。洛锦玉。
　　“哦，很好吃。”她语气淡淡的评价了一下。
　　宋微言知道她现在排斥他的情意，也没往心里去。但到底有些失落，他转身往大厅外面走去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好好吃饭，我还有事情要做。等晚上我再陪你去玩。”
　　他的确有事情要做的。
　　他在这里学的是商业管理，他是长房独子，宋家自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一早明白，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梦想。他能够接手宋家，自然就有能力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宋微言这几年来一直暗暗而隐忍的努力着。要伤害他？可以。但是要伤害洛锦玉，不行。
　　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憎恨自己，四年前的事情，他不允许再发生。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
　　锦玉吃完饭，在房子里随便逛了一圈。逛了一圈的后果就是——本来因为吃饱了的满足感和好心情被这一圈给破坏了。
　　他的房子大方整洁，又温馨细腻。给人的第一感觉完全附和微言给人的印象。
　　让她心情不好，颇有些不自在的——这房子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他的卧室，放的是他们的合照，而且还是被放大的。卧室墙上挂了一张就算了，床头柜上还有一张。
　　客厅上挂的一幅喜气的花开富贵，全是娇艳夺目的牡丹花。这，这么俗气的十字绣根本就与这屋子不搭好吗？锦玉默默腹诽，当初她还不知道他的背景如此显赫，绣了一幅很大的十字绣显摆道“我以后嫁人了，家里就挂这个放在客厅，唉没办法，我有点迷信。”
　　还有，沙发窗帘地毯，无一不是她喜欢的格调。最过分的就是床，她以前不过是开玩笑说要买一张蓝色的很软很软的大床，那样睡觉的时候好像在游泳一样。她其实是开玩笑的，她根本不会游泳好吗？
　　宋微言，你说你是傻呢还是真傻呢还是特别傻呢？？？
　　锦玉气愤的走了一圈，最后剩下宋微言在工作的书房了。她一进书房，傻眼了。
　　她说过，书房要很大，要两个大书柜，要两张书桌，要纯木的。哪里有人家会设个比卧室还大的书房的？？哪里会有人家真的买两个大书柜，一个放专业伦理的书本，一个放闲书的？？
　　她不过是一时口快做做白日梦而已！
　　宋微言啊宋微言，你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呢？？？
　　他在笔记本上做事，十指如飞，她靠在门后，偷偷望着他安静英俊的侧脸。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样静谧的午后，只能听见他啪啪啪打字的声音，和自己安静的呼吸声，她紧紧靠着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想让自己打扰到他。
　　宋微言，这样就很好了。
　　无论我所处在的地方是光明还是阴暗，是远还是近。只要我能够看见你，远远的安静的看见你，看见你安好顺遂，看见你意气风发，看见你慢慢的成功圆满。
　　其实我已经心满意足。
　　至于曾经年少时说过的，相爱抑或不想爱，相守抑或不相守。没关系的。微言。只要你好好的。
　　况且，当时你一片赤诚对我，有这样的回忆，我已经赚翻了。
　　当然，无可怀疑的，当时我也是一片赤诚的。不过——这不够，仅仅只是爱你，怎么够呢？你可以配得上更好的。
　　亲爱的，你一定要幸福。
　　再见。我的微言。再见，我的爱。
　　锦玉心里默默的告别，强忍着眼里的酸意，悄悄的，轻轻的，慢慢的，退出了书房门口。
　　半小时前，她发信息给于礼。
　　内容是——楚晋铭骗我，我现在在宋微言这里。我想回去。
　　十五分钟前，她收到于礼的回复。
　　内容是——我知道你在哪里，出门右转十分钟。有人在那里等你。我也想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有点泪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