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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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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七年,元宵佳节。
洛阳城中,张灯结彩,红光映水。泛舟船上的文人骚客,隔着厚重的珠帘,隐隐从中传来优雅的琵琶声,在湖面上挡开圈圈红光涟漪。
市井接头耍杂技的人,高阁楼台,浓妆艳笑的女子们抛着绣包,心遇命定的良人。街上提着兔灯奔跑的小儿,嘴里念着刚刚学来的歌谣。
乱世前,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灯笼烛火中,蓝衣少年像是看稀奇一样,睁着灵动的眼睛,在街市两旁乱跑着。精致的眉目,不施粉黛的脸,带着一丝稚气。
原是热闹的大街,将他深深的吸引进去。
跟在后面的青鸢连连喘气,拉住他的衣袖。“公,公子。我们回去吧!若是让夫人他们发现了,又要给禁足了。”
少年正拿着手上的小布虎,淡然开口:“没事,今天宴请的宾客那么多,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我们。”
“可是,”青鸢还想说什么,少年已经跑到街对面。
洛阳城人潮如海,等少年消了好奇心一回头,早已不见了一旁聒噪的青鸢,心里开始有些慌乱,急忙拨开人群向外走去,单薄的身子经不住一撞便跌尽了身旁人的怀中。修长的手指搭上少年的肩膀。
“抱歉。”百座灯火下,烛光一寸寸映开,纤细欣长的玄衣男子,清秀冷峻的面容,墨色的眼睛望着她,清冷的感觉逐渐包围起来。
“成,成都。”少年白皙的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迎上男子的眼眸,讪讪道:“这么巧啊!居然在这遇到。”放在肩膀上的手指暮然收紧,捏的他有些疼。
“的确很巧。”淡薄的唇突出这样一句话,一下子把少年噎住,半天接不上来。
男子放开他。径直向人群中走去。少年理理衣袖,跟上你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方才我见着青鸢了。”
“那青鸢呢?”
“我让她回去了。”
“那我呢?”
男子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丢下两字:“随你。”
街市上,少年乖乖的跟在宇文成都身后。
叹息道:“原来洛阳城就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宇文成都未回头看他。
“以前我总觉得洛阳城很美,至少比我住的地方美,可看到了才发现原来染上了灯火,它也不必宫中的灯火通亮,东西也不及宫中雕琢的细致。”
“呵。”宇文成都笑起来。“塞上漠北,南下苏扬。子婳,这世间的大好江河,不是人能雕凿出的,你见到的,还很少。”
“因为我是女子吗?”子婳停下脚步。“若我是男子就可以像你一样走遍山川,看尽人世繁华了吗?”
宇文成都转过身来,伸手理了理她后发的束带。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没有皇上的许可,你不可能出了洛阳城,我也不可能带你去漠北苏扬。”
“那若是父皇同意了呢?”“子婳揉揉额头。
“那也不行。至少漠北不行。”
“为什么?”
宇文成都看着她发愣的模样,说:“看来这些年太傅教你的东西,你都白学了。漠北乃北境严寒之地,适约契丹,突厥蛮夷之族。气候异常恶劣,你在这中原之地,被人护着长大,怎能忍受边境的生活。”
“宇文成都,你答应过我。”
“嗯。答应归答应,去不去实现它算另一回事。”
“骗子。”
“不算,至少我带你来了洛阳城。”
子婳不甘心。“我是自己来的。”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过禁卫军。我宇文成都训练出的禁卫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骗过的。”
原来他早知道,原来他是故意的。这个平时作风严谨,果断,不留一点情面的人。私下里连衣襟都合得严严实实。即便在她面前是另一番模样,自己也不该天真的以为能瞒得住他。
“小气。”子婳愤然道。
从街巷里出来,子婳就没在理他,倒是某人一脸愉悦得跟着她。走过街角,一个老头在算命摊前拦住他们。
“奇果,姻缘。两位公子可是要算上一算。”
算命的老头面容如同枯木,留的三分白须,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子婳想了想,闲聊无事,她从小论语经文不行,对这些奇闻异术倒是很有兴趣。于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定银子,塞到他手中,然后拉着宇文成都坐了下来。
“好啊,劳烦老先生帮我们算算。”
老头摸摸胡子,笑道:“小兄弟真是有诚意,倒是看得起老头,别人都是先算命再给银子,你是先给银子再算命。今天老头的拿出看家本领好好给你算算。”
“那麻烦老先生先给他算。”子婳拉过一旁的宇文成都。
老头握住宇文成都的手,左捏一下,右捏一下。宇文成都皱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老头放下宇文成都的手,思考了一会,说:“公子,可是三月初三的生辰。”
“是。”宇文成都颔首应和。
“那便对了。”老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臣字“您乃是君臣之象,定为帝王所终。战功无数,年纪轻轻,大权在握,深得帝王信任,老朽说的可对。”
宇文成都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纸上的臣字。
“不过可惜可惜。”老头叹息道。
“可惜什么?”子婳问他。
老头摸摸胡子:“紫微星亦有女子之象,论成王,非败寇,一念之间,莫是公子的最终去处。”
“何解?”宇文成都疑惑到,看着纸上的臣字。
老者提笔又写一字,却翻着起来。将纸条交给宇文成都“这是公子心中的执念,也是公子此生的劫数。祸因她起,也因她灭。这看公子怎么选了。”
子婳看着两人,觉得奇怪,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伸出手去,对老头说到:“老先生,麻烦你也帮我算算。”
老头笑笑,说到:“小兄弟你命贵不可言,凤舞图腾,金玉而生。但可惜的是命乃破命之象 。”
“什么意思?”子婳不解。
“阴阳同生,如今只取其一。阴者替阳,你身边的人定当身份尊崇,但你所亲所爱之人,定为其而痛。爱你之人,腾云而上,但终身不得所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说的一点都不准。”子婳气恼,这老头竟在这胡诌。
老者压好白纸,说到:“准与不准,就看天意了。
子婳不在搭理他,拉起旁边的宇文成都离开。
老头却在背后叫住宇文成都:“公子,世间万物皆有他的道理,不可强求,不可强求啊!”
两人离开不久,一白衣少年抱着装好的字画而来。
“师傅,都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老者看望天象,夜雾弥漫。掐指算了算,叹气道:“伯当,这乱世终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