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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选择 ...


  •   午时三刻,日照华光,不似清晨灿烂、不如黄昏温和,反灼人心肺、炽热肤脂,夺人眼目于极亮,倒映出最深黑阴影,相依相随,无可摆脱,至死方休。

      有书记载,方孝孺激怒朱棣是由拟写即位诏书而起。
      他有爱才之心,他却没投诚之意,实在可惜……

      方孝孺的悲切哀恸不但响彻大殿,更声嘶长河,铭刻历史。
      他有幸,成为历史长河中被灭十族的第一人,他不幸,千缕亡魂因他一人牵连受累,最终荣辱对错,皆成尘土。
      不得不说,他和魏征命数真的很像,不过一个‘士为知己者死’、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同为当世名士,同被史书撰写,不同选择,地别天差。

      我靠在墙角缩成一团,呆呆的盯着一处,脑子时而一片空白,时而思绪飞转。
      方孝孺死了,方氏一族被灭,都与记载无二,那么义父死期又还能有多远?黄氏族人下场会怎样?我又会怎样?一切已经混沌,就算窗外光芒万丈,我亦无力抬头,挣扎枉然,冥冥之中,我已然做了选择。

      我们不过沧海一粟,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要能活着、就是恩赐!

      这间屋子布置简陋,不过总比阴暗天牢好过百倍,这里有窗户、有床榻和桌椅,我还能看阳光照在地面、能感受到夕阳西下,微微抬眼,还有浮云飘过,一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黄昏将至。

      回想正午,我最终没有问出这人名字,甚至从他穿戴上看不出官阶,我和他的对峙最终处于下风,这人好像鬼魅,让人看不穿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周身冷的就算炎炎烈日也不能撼动寒厉,无关时势,我亦输的彻底。
      砧板鱼肉,我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平复了混乱而矛盾的心情,纠结着、静待安排。

      洪武二十七年六月,蓝玉案一番风波稍平,我便借哥哥名义开始打听丁炎消息,有幸曾入锦衣卫档案室翻阅卷宗,那时锦衣卫指挥使还是蒋羧,他因蓝玉案平步青云,成了朱元璋倚重之臣,曾是太子府常客,不过文武存异,所以义父对他并不看好,两人并来往,交集甚少。
      而我能走动锦衣卫的机会更是不多,偶有两次都只一心想着要为丁炎报仇,以至翻阅之时忽略了其它,现在看来,当真愚蠢!
      后来蓝玉案波及之广我功不可没,记的那个为献媚去陷害丁炎的官吏即是在这案三番问罪时被牵连的。
      功夫不负苦心人,从洪武二十七年到洪武三十一年整整四年时间,我推波助澜借蓝玉案报仇,其中被牵连者不乏无辜,但我却没想过放弃,可见自己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并且罪孽深重,便无妨再多些了。
      对于方孝孺的悲剧,我除了叹息之外便无太多伤感,因为他的结局我早知晓,而世人对于已经知晓的事情总不会伤感太久,比如我,虽然崇敬他的才识、喜欢他的文章,亦不会内疚和悲伤太久……此时此地,我更该做的是为以后打算,可惜我对他们了解实在不多,用时方恨少。

      凡人皆有一死,凡是必有破绽。
      我看着桌上茶具,尽可能的回忆所以细节。

      燕王大军破城后锦衣卫血洗京都,……这时的锦衣卫指挥使该是纪纲。
      “纪纲”我恍然大悟,‘纪纲’!多么似曾相识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就在今日,那个怪人、是叫纪卓?
      同一历史时间,同一地点位阶,同一姓氏,要说他们没有关联简直就是史书编纂者的笑话,可为什么名字又和记载不同呢?还有人品秉性,都有出入……

      人总容易陷入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问题中,或刚从一个疑问中解脱就又掉入另一个疑问,周而复始。
      也许世界很简单,只是以我的阅历去看,就没有什么可以简单存在了,那都只是伪装,背后一定盘根错节,只会藏着更深的复杂。

      屋门打开,声音传入,“你在想什么?”
      我无须抬眼亦知来的是那个如鬼魅般的神秘人,他的声音冷的好像千年寒冰,很容易认出。

      他穿的还是那件深蓝缎袍,不过外面加了件祥云斗篷,更像鬼魅了。
      “没想什么,小女子在等大人。”我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神情平淡的看他走近,没有起身,不卑不亢。

      教养和礼节是对懂得教养和礼节的人才遵守的,这人显然不懂,所以我也不需遵守了。何况此时礼教救不了我的命,气势更重要。

      “等我?为什么?”
      “大人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吗……”
      “你真愿意?”
      “是。”
      简单几句,他问我答,清晰的让人惊讶,他不经眉梢微挑,狐疑看我。
      我迎视,双眸清澈如水,心如明镜,一眼见底。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真能做到‘知己知彼’者实少之又少,仅凭揣测,难有胜算。
      而在敌暗我明的被动情况下,想要知己知彼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以其极力隐藏心思,最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先挑明心意,使自己占据主动,打破常理,让对方措不及防。

      二八芳华,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褪出了年少稚嫩,又还没到成熟世故,可以单纯的让人心碎,可以柔弱的让人心醉,只想保护,不舍伤害,好像此时之我……那怕再冷漠的人,再无情的心,一霎那、都会动容。
      当然这人也不例外,他毕竟还是人、且还是个男人!
      我双眸清澈如水,心如明镜,一眼见底,看不出半点波澜。

      他转身坐到方桌前,侧面对我,刚刚眼里涟漪一闪即过,快的犹如闪电,以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不过还好灭门之祸和牢狱之灾都没能磨灭我的意志,我还算自信。

      “你可知道我要你帮的是何事?”
      “不知道。”
      “那你可又知道我是何人?”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答应下来……就不害怕吗?”
      他淡淡说话,声音依旧冰冷,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戾气了。
      我也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状态,看着他扬手拿壶、取杯倒茶,轻轻吹嘘。

      怕,我当然怕!没有人可以了解我是有多害怕?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活着太可贵了。
      这是依然活着的人不能体会的,是没有死过一次的人不能了解的……其实我还是太感情用事了,我原本可以早些离开的,比如建文二年或者建文三年……那么我现在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糟!
      我朱唇微开的呆了一下,而后抿唇,抬眸、垂眸,道:“我没有想过那么多,这就是我的选择。”

      ------------

      题外话:
      搁置了一年,突然开始更新,作者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还好这次有存粮,亲们可以放心收藏了,偶会用这段休息时间把以前的坑都填上,以前的完结文修正一下,望支持,你们就是我的动力,不曾忘记,马力加起,重新启航,爱大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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