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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The Other S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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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酒瓶落地碎裂的响声,山本武又从一场酒精制造的浅眠中被迫拉回现实。
无论喝多少酒都无法彻底混沌意识。
掰着手指算,已经三天了。
整整三天,云雀没有回来,没有说过话,没有睁开眼睛。
山本打扫起沙发边酒瓶的玻璃碎片,一不小心被划破手指。鲜血滴落下来,在地板上开出腥红的花朵。奇怪的是,竟然完全没有痛感,就像在看着别人的伤口。那时的剑上流淌了多少鲜血?明知道对着至关要害挥过去会取其性命,可还是这么做了。
当手握的剑被鲜血吞噬的瞬间,云雀望着这边。云雀看到了山本已化身修罗的杀戮,而山本看到的则是负伤的云雀坠落下去的身影。一直信守的意念在眨眼间化为子虚乌有。斩杀了枪击云雀的杀手,刺穿了划伤云雀的剑客,之后毁灭的剑就再也停止不住。但是什么都未能挽回,只有自己沾染血腥的双手在瑟瑟发抖。
山本点燃烟。
要是早点抛弃幼稚的想法就好了。
意大利黑手党家族众多,像具有彭格列规模的家族也有好几个,但所有家族中信奉着不伤及性命的意念并实际贯彻的成员只有山本武一人。仇恨只会引来更多的仇恨,杀戮亦是如此。当这样告诫别人时,对方笑着说,弱肉强食的世界凭什么唯独你自己清高。于是,山本决定不与人争辩,一个人默默坚持着原则。不杀人而完成任务的难度非同一般,正因为这样山本在分配任务时被孤立了。所谓战斗,就是拼个你死我活,在出手时还为敌人顾虑,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谁都不希望与山本搭档,直到云雀主动向彭格列首领泽田纲吉提出请求。
“山本武还是不能适应黑手党的任务,让我来交给他黑手党的真正作风吧。”
里包恩也赞同云雀做山本的“家庭教师”。云雀,作为最强的守护者,向来都是承接赶尽杀绝类型任务的不二人选,果断利落地取人性命正是山本所缺少的。所以这个请求很快被批准了。
山本缓缓吐出烟圈。
一如既往,山本像独自完成任务般,不攻击敌人要害,只将其一一制服撂倒。和给出的承诺不同,云雀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每次任务达成后,山本总笑着说:“对不起,没有你出手的必要。”云雀则皱起眉,回答道:“太低级了,全让给你吧。”
而那天,没能重复收场对白,事情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环视四周,头开始隐隐作痛。这个与云雀同居的屋子里留下的满是回忆。酒精或许已经起不到多大作用,山本起身出门,他急切需要更能够麻痹神经的东西。
街上吹着凉爽的风。沿街商店里买卖物品的市民,形形色色擦肩而过的行人。人们都像被拧紧了发条似地不停运作。山本觉得自己与名为现实的空间存在着不可名状的隔阂。
注意到斜对面水果店旁的巷子口站着几个竖起衣领的男子。如果是他们的话,应该能够满足现在的愿望。唯有更麻痹神经更混沌思维才得以看不清现实。
绿色信号灯亮起。山本抬脚,向深渊迈去。刚要走到巷口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阿纲。
“山本,你总算接电话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哪里,我很好。”
“我已经派去最顶尖的医生,云雀一定会没事的。”
“嗯。”
“实在抱歉,这种时候我们却因为有事必须处理而脱不开身……”
“我明白的。”
阿纲很忙。大家都很忙。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已经是几年前的事。黑手党并不是一场游戏。大家都在用性命为家族奋力拼搏。回想起上次在联络点接受任务委派,碰巧遇见狱寺,狱寺投来的目光中有着掩不住的怜悯。
“替我们去医院探望云雀吧。”
云雀出事,山本却不在医院,阿纲对这样奇怪的事避而不谈,却恳请山本前去照顾。
山本苦笑起来。到底是怎样的残酷把阿纲磨练成洞悉一切却点到即止的睿智首领?
“山本,听到了没有?这是给你的任务。”
“好的。我当然会去。”
山本的许诺让阿纲松了口气。山本向来不会食言。
挂断电话后,视线聚焦在街边货框里堆放的红苹果上。
拎着印有水果店店名的袋子来到医院。头痛得像要裂开般,关于那天的景象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山本觉得这些全是惩罚。
十年前的初夏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以来,山本一直欺骗着自己,骗自己生活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只不过并盛换成意大利,棒球换成利剑,学业换成效命家族。两人不是一起到意大利的,结束学业后,云雀先接受总部的任务,他只身一人前去意大利。被抛下的山本联系阿纲后,也赶往意大利,只是没有想通为什么云雀要不辞而别。想来从那个时候起生活就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不愿承认的只是自己罢了。也许多么面目全非的生活自己都能够接受,只要有云雀在身边,那么其它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可是如果连云雀都失去了的话……
那天,为了不让一起出任务的云雀动手杀人,山本和往常一样冲在前面。古旧建筑的螺旋楼梯上散布着敌方家族的杀手,抬头仰望上去,螺旋楼梯就像座无限盘旋着的迷宫,稍不留神还会偷偷旋转起来似的。踏入别人事先安排好的陷阱,是非常被动的战斗状态,但这也是彭格列派出两名最强守护者的理由吧。陷阱,在实力的强势下显得如同小孩子的玩笑。山本不知在楼梯上转了多少弯,也没记下已经到达第几层,只是机械式地打倒一个个眼前出现的人。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既然是作为先下手为强的一方,只拿出这点实力好像太弱了吧,弱得不太寻常。
刚想到这里,一切就突兀地发生了。
迎面持枪的杀手扣动了扳机。山本用手中的剑作防护,子弹斜斜地划过身旁。冲上去用刀背猛击他握着枪的手,然后把落在地上的枪械一脚踢开。背后意外地传来打斗声。扭头看去,云雀正与将近十个人展开战斗。自己从底楼开始一路上不停地制服每个出现的人,明明一个都没放过,怎么会?突然意识到杀手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云雀!白色衬衫被渗出的鲜血染红,视线落在云雀受伤的胳膊上,莫非这就是刚才那颗子弹所造成的?云雀秒杀了周围一半的人后,动作因为伤势而迟缓下来,立马有人趁机靠近,划伤了云雀的腿。那是不打算活命的攻击方法!敌方家族竟然不惜重金请来敢死组织,而攻击的对象选择了彭格列最强的守护者。山本急忙跑过去,还未接近就被云雀制止,他大叫着:“不要过来!”身体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还来不及再迈开步子,眼前就发生了威力不小的爆炸。刚才云雀所在位置的楼梯已经被炸断,向下坠落的云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目睹了这一幕,已经失控的山本挥舞起手中的剑……
走在医院的楼梯上,回忆变得愈发清晰。山本觉得每一脚踏下去都好像会沦陷一样,对楼梯也无比厌恶起来。来到云雀病房所在的楼层,一想到马上要看到身受重伤的云雀,脚步都不免变得有些沉重,后悔和自责再度涌上心头。
吻。
毫无技巧可言,笨拙的吻。
十年前的吻,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水平吧。
十年前?!
山本被猛地一把推开。
眼前的风纪委员长亮出了得意武器。
“什么人?”
山本摸摸后脑勺,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这种场合可不可以笑出来。
“在哪里被我咬杀过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山本不由勾起嘴角。
“是啊,的确咬杀过呢。而且不止一二回。”
云雀瞥了瞥周围。
“山本武呢?把他交出来。”
十年火箭筒之类的,现在的云雀一定没有兴趣听。
“他马上就会回来的,放心吧。”
云雀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十年前果然可爱得要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一把握住挥过来的拐,另一只手轻轻把他的头发弄乱。
“好了,听我说。”
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你和山本武在一起,未来可能会遭遇不幸。”
虽然无数次在心中为重伤的云雀祈祷,但究竟云雀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仍旧是未知数,所以……
“云雀,无论如何,不要和山本武在一起。请记住这点。”
现在还来得及,真的要挽救的话,现在能够改变一切。假设十年前两人就此分手,假设之后两人没有羁绊,假设那天云雀不在身边,那么云雀就不会受伤,不会住院,不会昏迷不醒。
热浪侵袭着身体,云雀的额头冒出汗珠。
“从来没有什么人可以命令我。”
“那么就当做请求吧。”
“我不接受和并盛无关的请求。”
“不接受也没关系,有时间的话,好好考虑一下。”
没有一下子就能说服云雀的自信,本来这样倔强的对象就不是用来被说服的。只是增加一种可能性,也许因为现在的几句话,而存在改写命运的可能性。这样已经足够。在由那种可能性决定的世界里,毫发无伤的云雀与山本形同陌路。
突然堕入伤感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挨了眼前的云雀狠狠两拐。
“已经决定了的事,没有考虑的必要。”
对于这样的回复,山本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十年火箭筒时限一过,终于面对的是这个自己没能保护好的云雀。
如此接近,却无比安静。
山本这才知道,其实后悔和自责全是某种情绪的一部分。原来那一直笼罩心头的情绪名叫悲伤。
“别……这么吵……”
山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躺在病床上的云雀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直到视线相交,山本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梦,梦见十年前的你在又吵又闹……”
对了,十年前的自己被置换到这边后干了点什么事呢?一定也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吧,所以大吵大闹是理所当然的。
一不小心竟然输给了十年前的他们……
山本用已经沾染过血腥的双手紧紧抱住云雀,把他小小的脑袋埋进怀中。
无论命运如何安排,都请让我们两人永远在一起吧。